“奴才心里有数,主儿放心,只要主儿没丢下奴才,别说皇上,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别想赶奴才走......”
他低头笑笑,手上忙活个不停,拿剪刀和花瓶,将手里的花一一休整好后放进花瓶中。
庆华台伺候的人不多,多数是先前永寿宫的老人,春婵和澜翠走后,除了几个信得过的,没人能进内殿,此时殿里就只有两人。
平日嬿婉身边都是进忠在身侧服侍,若是他也离开,嬿婉身侧就真的空无一人了。
而仅剩的一个王蟾也原定在三日后出宫养老。
“你最好没诓哀家。”
嬿婉瞧他这不敢看自己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有说真话,她无奈叹气,不得不在心中衡量起来。
“怎么会,奴才哪舍得骗您,主儿快瞧瞧,这花放哪合适?”
他动作很快,一大簇花被错落有致的插在三个花瓶里,嬿婉心不在焉,自顾自的点了点身旁的小紫檀桌子。
“你啊别忙活这些,这些东西日后放底下人去做就是。”
“底下人可没奴才细心,奴才啊就喜欢为令主儿做这些事,您瞧,这花开的多好啊……”
进忠眼底闪过一丝惆怅,紧接着又被笑容代替。
他自然是要做的,日后可就没法子为她做这些了。
娇艳的花还沾着水珠子被雨水冲淡过后的香气有所清减,却也显得雅致。
可嬿婉根本就没心思去赏这些。
“永琰那边,哀家会去说清楚,过几日王蟾便要出宫养老了,哀家预备着将春婵和澜翠也叫进宫来,趁着明日的功夫,大家再聚一聚......”
明日不聚,只怕日后也没有机会了。
嬿婉不会容许那样的事发生,既然要做,那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好,那奴才这就派人去传。”
“你亲自去一趟吧,别人去哀家不放心,顺道送些赏赐到公主和额附府上......”
“是,那奴才即刻就去。”
圆明园离京城不远,即便是马车也只有大半个时辰的车程罢了。
嬿婉刻意支开进忠,只是想要找永琰说清楚。
毕竟这件事总要母子间说清楚。
当下不过刚刚过了早膳时候,还来得及。
才出庆华台,迎面便撞上了慢慢悠悠走来的意欢,蕊姬二人。
永琰很是孝顺,扩建圆明园之后将老皇帝留下的妃嫔都妥善安置在圆明园养老。
毕竟若是回紫禁城,一群人便只能挤在寿康宫,比不得圆明园舒服。
“给太后娘娘请安,外头下着雨,你这时候出门是要去哪?”
三人打了个照明,蕊姬象征性的行礼过后问道。
“不过是想找永琰说说话罢了,两位姐姐也是,外头下着雨,怎么想起来找我来了?”
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人,嬿婉挤出一丝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就是下雨才好,听说花园子里的菊花儿都开了,正要寻你去看看雨景呢......”
八月还算不得冷,淅淅沥沥下一场雨更添意境。
意欢本就是爱好风雅之人,老了以后性子也豁达些,见秋不见愁,反倒起了玩心。
“若你有正事那便去吧,我陪她去赏景,怎么年纪大了还是这般喜好风雅,当真是无趣。”
蕊姬摇摇头,半嗔说道。
“无妨,也许久未曾同姐姐们赏景了,一会儿再去勤政殿吧,正好顺路。”
三人一同走在廊下,意欢这才瞧着有些不对。
“往常你身边都是进忠和几个丫头伺候着,今儿个怎么只见几个丫头,不见他人?”
“让他出宫办事去了,正想传春婵和澜翠来坐坐,真快啊,一眨眼都来了,先前永寿宫的人都没几个了......”
嬿婉自顾自的说着,眸子染上一丝怅然。
“是人都会老,你是我们几个里最小的,还怕这些,不过容太妃已经启程回寒部去了,不知日后可还有机会见到她。”
容太妃是寒香见。
她虽然已经成了皇帝的妃嫔,按理说是不能回乡的,但嬿婉找了个借口,让钦天监的人说她与嬿婉反冲,以祈福为由,将她送回寒部。
那便也落款造了府邸,想来在故土日子过得不会差。
只是意欢有些可惜,她与香见也算是惺惺相惜,故友一别只怕再无相见之日了。
蕊姬倒是比她看得开。
“人老了总会死,她会寒部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只要日子过得好,见与不见,有有何关系?”
“是啊,玫姐姐说得对,只要日子过得好,见与不见,又有何关系呢,我还得多谢两位姐姐,这么多年对我和孩子们的关照,我老了,这些日子总觉得懒怠,也无心理会宫中事务,还望两位姐姐,日后留心,帮我顾一顾皇帝,他还年轻,诸多事做不好决断.......”
嬿婉喃喃说着,抬手去接屋檐上的雨。
自从斗垮了皇帝,到了最高位上,反倒叫她觉着无趣。
她一路争着抢着,如今到了这权力的最高之处,没有了目的,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皇权富贵,她一一尝过,恩怨情仇也通通偿还。
下一步该去求什么?
她如今是太后,最缺的是什么呢?
沁着凉意的水珠砸在手上又滑落,周而复始,这场雨同当年一般浇在她心上。
丝丝凉意,让她找回几分清醒。
“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做什么,永琰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怎会对他坐视不管?许是累了,容易胡思乱想,回头让太医给你瞧瞧......”
耳边传来意欢的声音,让嬿婉回神些许。
“是我想多了,时辰差不多了,我得去勤政殿,姐姐们自便吧。”
在花园待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嬿婉便寻了个由头脱身,余两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