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的人的声音做了掩饰,声音沙哑,猜不出身份,但是对方盯上自己就一定是有缘由的。
跟着他的指示,楚筠穿过一个又一个小路,绕开了所有警察巡逻的位置,来到了一处昏暗的港口。
这一路走来,楚筠也发现了,对方对上海所有的大街小巷、包括哪里会有人巡逻知道得一清二楚。看来常年和这些地方打交道。
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了,楚筠冷静开口:“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对面似乎是觉得楚筠是在有恃无恐,枪口再次抵上了楚筠的后脑:“别废话,跟着我走就行了。”
这里是港口,偶尔还会传来汽笛声,海风呼呼得吹来。
这位不太友好的先生说要让自己跟着他走,这个走,大概是要通过轮船的。
不过楚筠很明显不想要跟他走。
但是对方带着自己属实是太奇怪了。
‘难道他是想要用自己威胁墨衡?’楚筠只能想到这一点。
如果说自己现在可能是谁的软肋的话,只有墨衡是有可能的。
不过···
“我觉得你大概是抓错人了,你带着我没有任何意义。”
楚筠试探开口,也不提墨衡的名字,想要从对方嘴里套话。
“没有抓错人。”身后的人很明显不想多说,但是这个笃定的语气,已经能够让楚筠想到好多了。
走进港口,发现这里太过安静了,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寂静,暗处似乎隐藏着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
‘有人在看着。’楚筠能够感觉到数道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这对楚筠来说并不是好事,有人在暗处,自己若是想要反击身后的人就要多几分考量了。
如果做出太过异样的举动,会引起怀疑。
“这边。”楚筠的手臂被抓住,身后的人力气很大,像是常年从事武力相关的活动,桎梏着楚筠的手臂,将他带到了另一个小巷子里。
楚筠感受到那些视线消失了,看来身后的人也知道港口已经埋伏了其他人。
他抓自己来,或许是想把自己当做人质。
悄悄扫视周围,确定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了,楚筠才又开口了:“您想要离开这里。”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
“您为什么想要离开?”
“用我做人质真的没有什么用的,放了我的吧。”楚筠好声好气得劝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伤人。
“楚医生,谁让你和三爷走得近呢?要怪就怪自己交友不慎吧。”辛交看着墨衡的测验,突然有些理解三爷了。
楚筠的面容,恰似一幅古韵悠然的工笔画,美得雌雄莫辨。那眉眼,恰似春山含黛,眉峰微微挑起,仿若一弯新月,眼眸深邃幽远,宛如寒夜的深潭,却又波澜不惊。唇瓣不点而朱,娇艳得很。
他身形清瘦,身姿修长。全然是一副久浸书斋、不常锻炼的文弱模样,举手投足间,带着文化人特有的儒雅与文气。其周身散发的清冷气质,犹如寒冬清晨的薄雾,缥缈疏离。
若有普通人不经意间瞥见,定会觉得他仿若高悬天际的白月光,圣洁而清冷,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只能远远仰望、暗自倾慕。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被墨三爷记在心里吧。辛交暗自思忖。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墨三爷自己可能不觉得。
但是辛交作为旁观者看着清清楚楚,三爷对于这位楚医生太过关注了,早就不是面对那些卧底、探子的态度,完全是迷上了。
但是,若是让辛交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得是不是一定是安全的,他没有办法保证。
墨三爷的脚下不知道堆了多少人的尸骨,自己也很快就是其中之一。
他抓来楚筠,不过也是孤注一掷。
墨衡的人早在楚筠和辛交一同出现在港口的时候,就快马加鞭将这件事传到了墨衡的面前。
马夫进门时,一眼看到了书房的门口倒下的杀手,也顾不上询问:“辛交把楚医生带走了,现在人在港口,我们要不要···”
墨衡听到后兵没有太过激动的反应,相反,像是已经有所预料,并且已经有所决断。
他没有立刻下令,而是问道:“楚医生什么表情?”
“很镇定。”马夫眼前闪过楚筠半点害怕和紧张都没有的脸,立刻说道。
墨衡点头:“这样啊···在保证楚医生安全的情况下拿下辛交。”
“如果辛交带着楚医生走呢?”马夫知道楚医生的份量。
“···”,墨衡这次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以抓住辛交为主,其他的,都不重要。”
马夫得了指令,立刻离开了。他明白了墨三爷的意思。
必要的时候,可以舍弃楚医生。
墨三爷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墨三爷,并没有因为那个楚家的小少爷而做出任何改变。
待马夫走后,墨衡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略微狼狈得跌坐在沙发上。
他的手一直放在腰间的枪上。
抓住叛徒是他作为一个领导者给做出的决定,但是保护楚筠的安全,却是他只是作为墨衡这个人想要去做的事情。
墨衡的手指攥着枪杆,指尖发白。
房门静悄悄得打开,公寓连最后一点人气儿都没了。
那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 的楚筠已经完成了自救。
“楚医生医者仁心,才回国一个多月吧。”身后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开始聊些其他的。
“嗯。”楚筠觉得这人很了解自己,连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一清二楚,看来是调查过的。
“一个月的时间,救了数百个平民百姓了,楚医生功德无量。要是这个世界多几个楚医生这样的人就好了···”
楚筠觉得他似乎说的是真心话,可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用枪抵着自己的脑袋呢?
“楚医生有家人吗?”
越往黑暗的地方走,身后的人似乎话越多了起来。
也不用楚筠回答,身后的人似乎打开了话架子,自顾自得说着:“我父母早逝,阿爷阿奶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成人,只要他们好好的,我做什么都行。”
“所以我跟着墨三爷做事情,什么活都能干。三爷总说什么,咱们有了自己的枪杆子,才能让百姓们挺起腰杆做人。”
“我没读过多少书,听不明白大道理。”
“阿爷手指被人砍断了几根,我拿着枪找上那个人,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杀人好像也没什么,一瞬间的事情。”
“在这个社会,哪个人手里不带着点血呢?”
“我好像明白了三爷的话,所有人都是怕死的,枪拿在自己手上,才能让别人怕你。”
“楚医生还记得自己接诊一个老裁缝吗?那是我阿爷。”
“他不在了,我只剩下阿奶一个亲人了。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对不起,楚医生。”
“对不起。”最后一句对不起,大概是对着旁人说的。楚筠能够感受到身后的人哽咽了一瞬。
枪口松懈了片刻,身后的人似乎在向某人忏悔,又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