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林剑坐起,先是看了一眼坐的笔直目不斜视的红儿,然后伸出手对着那人道:“拿来。”
信纸洁白,并无什么法术限制,但裴林剑拆的小心,纸张翻折哗啦啦的响在众人心里,甚至盖过了外面的雨声。
裴林剑摊开,默不作声的看了两遍,然后随手递给身旁的人,“你来念吧!”
那人接过站起身便念了起来。
“昨夜月沉,魔入蟾宫,南洲巨变,天下惊心。然夜过日出,南洲依在,我蟾宫在此危局当继祖师之责,守南洲之沃土,护南洲之生灵。我辈修行者更该借此大势,奋起而追前人,勿要沉溺死伤过往!”
“今朝有中洲小人蛊惑人皇,欲夺我南洲,虽此时南洲无圣,但南洲仍有蟾宫!我蟾宫愿率南洲之力阻敌独木川,我蟾宫天仙愿在一线死!如若死尽,蟾宫金丹愿二线死!如若再尽,返虚者死!如此列下,直至死尽为止。”
“此事需同力,同力需同心,同心需一人,既然南洲无圣,我蟾宫有子白生,本为准圣,昨夜为救玉蟾祖师而强起大阵,一朝散道,已成凡人,寿命空有三年,再无转圜。但其行其性足以感动日月,亦足以动容南洲。”
“故而蟾宫今日奉我宫白生为新宫主,尊为‘蟾宫二祖’!愿以三年寿命暂统南洲,以求南洲得自由。。。。”
之后都是一些白生提出的具体举措,只要你们同意我为南洲‘二祖’,南洲各派便可以自由发展,蟾宫绝不外扩,大家公平竞争,反正三年后我就死了,死了南洲自然可以再选新的‘圣人’,到时候哪家强哪家上位就好。
大殿中一阵静默,所有人都低下头开始思考,这封信和想象中不同,并不是来要求新生的太行山分割利益,而是提出了一个三年之约,白玉蟾死了,南洲确实需要一个领导者。
裴林剑沉默了一会,忽然抬头看向红儿,“玉屏山。。怎么看?”
红儿站起身,伸出手,“信。”
“啊?哦!”那个念信的人赶忙把信递了过来。
红儿接过也不看,转身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众人一阵错愕,裴林剑只是摆了摆手道:“此事先放下,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
“哈,好算计啊,他倒是舍得给自己上标签。”唐真看着信有些感慨的笑了笑。
南洲人此时确实需要一个主心骨,这个人必须有威望有背景有手段,但不能太强也不能活的太久,可以发号施令,但不能要求别人言听计从,大家可以尊敬他,但不可以惧怕他。
其实就是白生当初提出的南洲人对第二个圣人的三个期待。
南洲的准圣、天仙只希望他的一切特点都和白玉蟾反着来,活的短,实力弱,最好用完就能扔。
活三年算不算短?
南洲的低阶修士们则希望新圣人能更有魄力!带领南洲走出苦海!
开局就跟中洲对峙,够不够有魄力?
而此时还在为白玉蟾的死而感到悲伤的南洲凡人们,他们肯定支持这位昨晚为了‘保护’白玉蟾而拼尽全力,导致丧失修为的准圣,更何况他也姓白!还是白玉蟾的徒弟!
天下没有比他还完美的白玉蟾继承者了!
“我们同意吗?”红儿看着他问。
“同不同意都可以,这南洲我们说了又不算。”唐真将信纸递回,“你不用特意来问我,按自己想法说就是了,那位裴山主会自己考虑利弊的。”
“我只是不懂。”红儿接过,她确实不懂这里的弯弯绕绕。
“接触多了就懂了,你自己想去不就是为了学学这些吗?”唐真笑了。
红儿是自己要去的,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总有人来和唐真讨论谋略啊、算计啊、大势啊之类的。
她觉得自己该试着接触一些。
说起来她确实是一个会因为自己在意的人,而不断学习新的东西的姑娘。
当年在北阳城,姚安饶要继承城主,所以她便天天拿着小本记物价,后来唐真喜欢喝鱼头汤,她现在已经做的和小胖不分伯仲了。
她并不笨,只是没有找到自己擅长什么,天真的以为自己很擅长照顾人。
正如白玉蟾的评价‘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路。’
。。。
南洲各地都在发生争吵,核心当然就是白生要做三年的南洲‘圣人’。
有人说,“他凭什么做圣人?他现在与凡人无异!”
有人说,“只能他来做圣人!因为他与凡人无异!”
中洲铁骑封锁了独木川的消息很快得到证实,一种忽如其来的紧张感冲刷着人们已经疲惫的神经,然后是一种莫名的悲愤,我南洲刚死了一位圣人,一位祖师!你中洲就敢大兵压境?!
这事与你们一点没关系?即便没关系,你们也属实臭不要脸!
找不到魔尊的人们终于有了情绪的宣泄口,人们肆无忌惮的用最恶毒的话辱骂着中洲,最终这些悲愤汇聚成了一种团结。
开始有修士赶往独木川,喊着要和南洲共存亡!要杀几个中洲狗祭奠白玉蟾祖师!
随着几轮明月悬停在首山顶上,巨大的欢呼开始响起,随后欢呼开始扩散!
人们歌颂着最先表态的蟾宫多么英武!不愧是白玉蟾祖师的传承!
紧接着南海周边的宗门开始表态,奉白生为南洲二祖,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旦人们认可了某一种说法,那么这个说法便开始成为事实。
裴林剑等来了玉屏山的态度。
“随便。”
太行山的表态十分重要,夜深时,大多主要宗门都已经认可了这位三年寿命的凡人,当然也有刺头不认,甚至怒骂,但并不重要了。
第二日晨,南洲二祖发布了他登临‘圣人位’的第一条命令,内容很简单。
大敌当前,南洲各部需精诚合作,境内各宗门不得刀剑相向,如若违反,南洲共伐之!
这真是一个无比正当的要求,所有人都觉得很合理,大宗门的骚乱开始平息,小宗门也开始控制冲突烈度。
南洲初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