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断剑伤人,天骄生气
唐真的第一次逆修算不上惊险刺激,整体的感觉不过平平淡淡。
说穿了也不过是看了一场幻境,吐了一些血,要说危险感其实并没有多么强烈,更像是他与唐假思想间的博弈,甚至唐假有没有胜负欲都要两说。
没人认为他会死在逆修的第一步,连他自己都不这么认为。
但实际上逆修与死亡的距离远比想象中要近很多,重伤是逆修的常态,濒死是万幸的结果。
剃肉削骨与逆转真元对一个修士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血海魔功本与体内血液相互关联,若想倒退,我们必须要尽可能多的失去血液,以此将魔功的影响降到最低,以求体内经脉的保全。”
尉天齐抬着一个木盆走下楼梯,随后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把短刀,刀刃十分锋利,隐隐折射着寒光,一看就并非凡物。
此处乃永和楼的地窖,窖藏多是茶叶以及酒水,平日不与外人开放,如今却成了姚安饶逆修的绝佳选择。
地窖面积不大,好在边角只摆放了些酒桶杂物,三两人走在其中行动还不会受限,此时墙壁上已经画了几道发光的符箓,明亮适中,显然是尉天齐的手笔。
姚安饶此时坐在一处蒲团之上,依然保持着富家小姐的姿态,表情恬淡还带着几分期待,好似自己不是坐在地底深处即将承受剜肉剔骨的苦痛,而是坐在华贵的酒楼中等待一壶珍藏的好酒。
“这放血的程度需要姑娘自己把握,要在保持头脑清醒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放出血液,一旦到达临界,立刻开始运行我之前教给姑娘的逆修法门,一举将悔恨移出体外,我已准备好了灵兽血液,只要成功饮入灵血,该是可以保证性命无虞的。”尉天齐再次和姚安饶确定已经安排好的步骤。
此时的尉天齐专注而兴奋,思路极快,语速极稳,自创魔功的逆修何其少见,此事若能成功,便也算是整个修行界关于魔功、血海、逆修等理论的一次巨大进步,这让人如何能不激动呢?
“姚姑娘可准备好了?”尉天齐的双眼很亮,他在姚安饶身前蹲下,将木盆放置在二人中间,然后缓缓的伸出手,“若是准备好了,可以把手递给我,此刃锋利创口甚小,且能减缓伤口愈合的速度,格外方便做此事。”
姚安饶闻言看了看那柄短刃,然后对着尉天齐笑了笑,却没有其他动作。
尉天齐有些不解,随即失笑,无奈的站起身退后两步。
吕藏锋抱着断剑站在地窖的一角正在发呆,符箓的光仅仅照亮他下半身,他安静沉默的像个刺客。
他自觉修行之事自己比不上尉天齐,便也不乱插嘴,以防打扰到姚安饶的静心,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出去,毕竟看起来这地窖里就自己最多余。
脑子里胡思乱想,却忽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
他扭回头来,见本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姚安饶此时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然后缓缓抬起手,像是要邀约他起舞又或者是叫他来拉自己一把。
吕藏锋一时不解何意。
姚安饶看着黑影里痴痴傻傻的家伙,忍不住笑了笑,她掀开袖子,露出了自己洁白的小臂,然后将手腕翻转,蓝青色的血管在地窖的光影中清晰可见。
这是邀请,邀请一位她相对信得过的人来伤害她自己。
吕藏锋皱眉,出于各种理由他都不想接受这个邀请。于是他看向尉天齐,对方只是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叹气。
吕藏锋只好迈步走出阴影,他认真的看着坐在地上对他笑面如花的姚安饶,冷漠的开口,“我出剑不知轻重,会疼。”
剑山出剑怎么可能差了分寸?
他指的是,响雷当然也可以抑制伤口自动愈合,但毕竟过于爆裂,与尉天齐的短刃相比终究差了一层。
“是因为已经断了的剑伤不了折断它的人?”姚安饶的笑容里忽然闪过不易察觉的某些锋利的东西。
它太锋利了,一定会刺伤别人!
尉天齐挑眉想要说些什么,但已经晚了,无声的气流在吕藏锋身上炸开。
地窖中发光的符箓被真元冲击顷刻间便暗了下去,就在那一瞬的黑暗里,一道极其耀眼的蓝色光线浮现在空中,一切都在一眨眼之间发生,待地窖墙壁上符箓重新亮起,三个人依然在之前的位置上,似乎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姚安饶低头看向自己伸出的洁白手腕,那里依然洁白平整,直到她猛地攥拳,一排红色的血珠忽然挤出了皮肤,然后汇聚成一道血线滴向木盆之中。
刚开始还是嘀嗒嘀嗒的响,随后便连成哗哗一片。
这一剑精准、有力且没有任何犹豫。
吕藏锋迈步走向地窖出口,声音则随后响起,“我不知道断了剑能不能伤折断它的人,但显然你并不是那个人。”
吕藏锋出自剑山,若非困于情,出剑何曾犹豫过半分?即便剑心已碎,哪里又能是被随意戏耍的?
尉天齐悠悠叹气,他总觉得自己三个人彼此该是能成为朋友,但实际上他们三个每个人都有彼此忌惮或厌烦的理由,看似最不可解的正魔之论,恰恰是最无关紧要的,这吕公子和姚姑娘的故事,反倒让人捉摸不透。
那复杂的情绪和忽然的冒犯,就像是两只好奇对方长什么样的刺猬,非要扎的鲜血淋漓,却又总想看个清楚。
姚安饶没有继续说话,她缓缓垂下手,任由血液流入盆中,没有疼痛、没有焦虑,她闭上眼,安静的等待时机的到来。
尉天齐觉得此时的她在那些符箓的照耀下,圣洁的简直像是一尊白玉菩萨像。
待到血液流干还要很久,他转身走上地窖,看到了坐在外面喝茶的吕藏锋,他也不客气的坐在对面,开口道:“吕公子记得我为什么叫你来永和楼吗?”
吕藏锋抬眼道:“修剑以及作证。”
尉天齐点了点头,开口道:“修剑之事只能慢慢来,但作证之事。。。”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吕藏锋皱眉,“我已见证了你的铁栏之论,若何时需我为这群孩子作证,寻我便是。”
“不是此事,我做铁栏,不是为了给天下看的,也不打算给他人证明什么。”尉天齐指了指地窖的入口,“吕公子,这才是作证之事。”
“我乃青云榜上正道修士,姚姑娘的功法脱自魔功,再加上姚姑娘生性多疑,不喜束缚,我与真君亦有摩擦,说是相互帮助,但总是有些隔阂。若是无信得过的旁人,她如何肯在我面前孤身放血至濒死时刻呢?”尉天齐声音缓慢,“叫上吕公子,是为我作证,证明我在此事中不曾做过手脚。”
“或者说叫上吕公子,就是为了让姚姑娘能安心逆修,不要心存警惕。”
话音落下,他已经站起身走向地窖,“里面不能独留姚姑娘一个人,我先进去,还请吕公子喝完茶也一并跟上。”
尉天齐离开了,吕藏锋沉默了一会,抬手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口饮尽,站起身走入了地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