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宋知了看着昏迷的温鹤屿，嘴唇紧抿。
一号和小男孩蹲在她的旁边，视线有点担忧。
两个人里，一号和宋知了接触的最多，明显能感受到她现在紧绷的情绪。
冰凉的小手忽然覆上手背，宋知了猛然回神。
对上一号担忧的视线，宋知了迅速调整表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如果忽略她手心的冰冷，旁人可能真的会这么被她忽悠过去。
一号感知到了她真实的情绪，但是她却做不了什么。
安抚完小姑娘，宋知了重新看向温鹤屿。
她第一时间就用灵力在他的体内运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出什么大问题。
除了精神力很不稳定。
宋知了的眉头不禁蹙了蹙。
在幻境里的时候，她见过谢今宴母亲精神力暴动，那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当下的爆发另说，之后的后遗症才是最令人忌惮的。
还有刚刚那个人...
浅褐色眸子泛起冷光，瞳孔深处翻涌着黑雾般的戾气，若隐若现的鎏金色暗纹忽明忽灭。
从刚刚开始，宋知了的神识就没有收回来过。
神识长期外放对人的本身就是一种很大的消耗，甚至比阵法消耗很大，所以她很少这样大面积散出神识。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愿意去想那么多了。
“知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从远处飞来，然后直直地落到了宋知了的肩膀上。
是急匆匆赶过来的玄武。
黑色的阴影从头顶落下，宋知了抬头，看到了呼吸尚未平复的谢今宴。
谢今宴一路跟着玄武跑过来，不停歇地跨越两个区域对体力有很大的消耗。
错乱的呼吸没有打破男生一贯冷淡的神色，但担忧的情绪却从紫色的眸子里瀑泻而出。
在对上女生少有无措的眼神时，他的脚步顿了顿。
不善言辞几乎贯穿了他的性格，所以他伸出了手。
谢今宴沾着硝烟味的掌心压住她绷紧的肩胛，带着攻击力的气息带着安抚的意味，无声地透露出一句话——
他来了，别慌。
谢今宴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下来，视线和宋知了齐平。
她扭头看向他。
谢今宴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宋知了忽然开口道：“是受伤了吗？”
谢今宴一愣。
然后他忽然有些哑然。
宋知了果然还是宋知了。
自己的脆弱不会轻易露出，却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别人的不对劲。
“我没事。”他说：“就是异能消耗过度。”
在谢今宴说话的时候，强势的灵力就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开始探查身体情况。
明显感受到女生现在紧绷的状态，谢今宴没有抵抗，顺手还压住了自己下意识想要攻击的精神力。
严肃的灵力从身体退出，紫色的眸子温和地看向脸色冰冷的人。
宋知了将灵力收了回来，然后忽然站了起来。
“你们照顾好他。”
女生的神色冰冷，语气带上了少有的戾气。
“我要去逮人。”
苍白的指节叩住黑色扳机，刚刚空了的弹夹此刻已经被重新填满。
这是从温鹤屿倒下的那一刻到现在，她第一次情绪外露。
而谢今宴和玄武都清晰地意识到，宋知了生气了。
“我...”
玄武刚要开口就被宋知了打断：
“你跟着谢今宴。”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冰冷，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稍微放缓了点语速。
“他的异能消耗太大，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在我放心一点。”
对上玄武明显不赞同的眼神，宋知了的表情松了松。
“放心吧。”她把肩膀上的小乌龟拿了下来，轻轻地放到了谢今宴的肩膀上。
“我好歹是金丹期。”
玄武还想开口的话，却在触及到宋知了不容商量的眼神时，全部都停留在了嘴边。
它倏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过往的修真界，像宋知了这种修为的其实早就被师门赶出去历练了。
路途上的危机和妖兽会让他们在最快的时间里适应自己的修为和能力。
这在过去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修为一到，往外面一扔。
要是死在半道了，那就是运气不好。
只要是后来回到师门的，那都算是顺利度过了。
但是宋知了不一样。
她虽然也是修仙者，可是生活的环境太平稳了。
修仙路从她开始引气入体的那一刻展开，自那以后，在修炼这条路上，她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灵气匮乏。
换了个世界以后，丰厚的灵气让她的修为一升再升。
而玄武和她相遇的时候，她甚至已经金丹期了。
太顺了。
上千年以来，玄武见过在一个境界停滞不前的人如过江之鲫，停留到死的也不在少数。
和他们相比，宋知了的修仙路实在太过顺畅了。
没有危险的磨练，这就导致她没有与这个修为匹配的意识。
玄武很少见到宋知了那这种神色。
在冰冷瞳孔下，它还看到了自责。
这就说明，宋知了清晰地意识到，她其实有能力扣下那个人，但是她失手了。
一个身处战乱时代和一个身处和平年代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危险意识。
而宋知了在这点上显然是匮乏的。
下意识地避开人的致命要害，当危险来临时才开始反应，使用攻击性符箓时的变扭。
都在透露着致命的缺失。
宋知了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的情绪才会默不作声地失控。
因为她意识到，她有能力避开现在的情况，却没能避开。
这个认知虽然很痛苦，但却很有用。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主动踏上那条每个修仙者都要经历的道路。
孤注一掷的，没有人陪伴的道路。
玄武看见了她瞳孔里的决心。
沉默片刻，它趴回了谢今宴的肩膀。
家里的小姑娘要出去闯荡，虽然不放心，但也要放手。
这是每个家长都需要懂得的道理。
而玄武身为见证无数修仙者前仆后继的神兽，必然也懂得。
破碎的玻璃幕墙映出十七道影子，每一道都比前一道更单薄。
少女的裤脚还残留着血迹。
散乱的马尾在白炽灯下甩出断续的弧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宋知了一步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