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得到了老皇帝的默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她立刻转头,对着身边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
大宫女心领神会,福了福身,便匆匆离去,前往太医院宣召其他太医。
何太医从内室出来时,刚好瞥见皇后身边大宫女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还没等他细想,老皇帝那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何太医,华妃情况究竟如何?”
何太医心头一紧,头皮发麻,赶忙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定了定神,将事先在心里编好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回皇上,华妃娘娘是因为多年前落下的寒症突然发作,身体难以承受,这才晕了过去,依微臣看,只需静心调养,应该并无大碍。”
老皇帝听了这番话,神色依旧冷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没再言语。
华妃入宫前在冬日落水,落下寒症,时常体弱多病的事,他自然知晓。
也正因如此,他鲜少踏足华妃的宫殿,再加上季太傅在朝堂上的势力让他有所忌惮,他对这个妃子就更加疏远了。
“哼,何太医,本宫看你折腾了这么久,也没个结果,莫不是这太医院里,就没个能真正瞧病的人了?”
皇后端坐在主位上,凤目微眯,声音虽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何太医“扑通”一声跪地,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发颤:“皇后娘娘恕罪,微臣……微臣实在是……”
“罢了,既然你没什么良策,那就让太医院的其他太医都来会诊,人多主意多,总好过你一人在这里瞎琢磨。”皇后抬手轻轻挥了挥,眼神中满是不耐。
何太医还欲开口,这时,门外传来小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娘娘,太医们到了!”
何太医猛地转头,只见门外一众太医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元太医院首。
看到元太医的刹那,何太医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明白,定是季太傅暗中运作,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可等缓过神来,才发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皇后看到元太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身旁的大宫女,大宫女微微摇头,动作极轻。
皇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恼意,她没想到季太傅反应如此之快,连自己安插在太医院的人都被调走了。
原本打算借着自己的人摸清华妃的底细,这下全泡汤了。
但皇后毕竟久经宫闱,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冷声道:“都进来吧!”
何太医紧跟在众太医身后,眼神急切地想找机会和元太医交流。
可元太医一进屋,就像没看见他一样,径直走向内室。
何太医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在众人面前贸然出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元太医快步走到床榻边,把原本用来坐下把脉的小矮凳让给了别的太医。
这一举动,让何太医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盯着元太医的背影,仿佛这样就能看穿对方的心思。
此刻的元太医,心里正翻江倒海,季太傅的警告言犹在耳,儿子的安危更是让他揪心,他深知,自己已陷入两难绝境。
若站在季太傅这边,隐瞒华妃的身体状况,一旦消息走漏,传到楚凌风耳中,儿子必定性命不保,可要是当场拆穿华妃,揭露她曾生育过的真相,季太傅权势滔天,元家必定会遭受疯狂报复。
元太医内心痛苦挣扎,既不想牺牲家族,也不愿舍弃儿子的性命,可现实却逼得他必须立刻做出抉择。
思量再三,元太医深吸一口气,避开了何太医探寻的目光,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事态如何发展。
他这一回避,让一直紧盯着他的何太医心中陡然涌起强烈的不安。
何太医刚要开口,却见其他太医已熟练地把丝帕盖在华妃露在绸被外的手腕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搭上华妃的手腕,一种无力感和恐慌瞬间将他淹没,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
不该是这样的局面,为何会发展成这样?元泰山为何不加以阻止?元家为何要这么做?
这一刻,何太医觉得眼前的元泰山无比陌生,甚至可恶可恨到了极点。
他精心守护了几十年的秘密,难道就要这样公之于众吗?一种灭顶之灾的感觉将何太医紧紧笼罩,使他整个人如木偶般僵硬,动弹不得。
元太医无暇顾及何太医的反应,因为正在为华妃把脉的同僚陈太医似乎察觉到了异样。
只见陈太医眉头紧锁,眼神在床帐间来回游移,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即便元太医没有亲自把脉,也能想象出陈太医此刻的惊恐。
从一个从未生育、也未曾流产的宫妃身上诊出了生过孩子的脉象,这简直荒谬至极。
陈太医心里一慌,甚至怀疑自己把错了脉,于是又仔仔细细地重新把了一次。
当确定无误时,冷汗“唰”地一下湿透了他的后背。
“陈太医,娘娘的脉象如何?” 一旁观察了许久的柳太医见陈太医神色不对,迟迟没有定论,便上前轻声询问。
陈太医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看着柳太医,欲言又止。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一般,不自觉地往人群后方的何太医那里飘去。
然而,这一瞥只是瞬间,他迅速收回视线,仿佛生怕被人察觉。
接着,他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动作显得有些迟疑。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站在他身旁的人才能勉强听清:“这脉象……有些复杂啊!”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继续说道,“我才疏学浅,实在是拿不准。”
说到这里,他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还请各位同僚都来看看,大家一起商讨商讨,说不定能有个定论。”
柳太医听到陈太医的话,心想可能是他过于谨慎了,毕竟华妃的身份特殊,容不得半点马虎。
于是,柳太医没有过多犹豫,迈步走到陈太医刚才坐的位置前,伸出右手,轻轻搭在华妃的手腕上。
一开始,柳太医的神色还算镇定,他微闭双眼,仔细感受着华妃的脉象。
然而,没过多久,他的眉头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一般,越皱越深,与之前陈太医的反应毫无二致。
柳太医的心中愈发不安,他反复确认着华妃的脉象,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端倪。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脉象始终让他摸不着头脑。
终于,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原本的镇定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恐。
尽管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但柳太医还是强作镇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将椅子让给了下一位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