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内,日光透过琉璃窗格倾洒而入,将殿内照得熠熠生辉。
殿顶的盘龙藻井栩栩如生,龙口所衔夜明珠的光芒,与四周墙壁上的字画相互辉映,夺目非常。
王灿身着一袭玄色蟒纹锦袍,腰间束带紧束,他笔挺的直直站立,身姿微微前倾,面上满是恭敬之色,低垂的眼眸不敢直视太师椅之上的李璟佑。
如今这位新登基的李璟佑陛下,行事果决狠辣,手段远超常人,却偏偏让他担任锦衣卫副指挥使这一关键要职。
可他,是先帝的人。
这锦衣卫,权力滔天,掌控着百官的一举一动,缉拿审讯,无所不能,是皇帝制衡朝堂的有力工具。
李璟佑如此安排,着实令他捉摸不透。
“王灿啊,事情办得不错,朕有件事,要你去办。”
李璟佑的声音从悠悠传来,温和无比。
李璟佑面容冷峻,让人难以窥探其中的思绪。
“陛下请吩咐,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王灿啊,阿拉伯使团,如今就在这长安城中。”
李璟佑微微坐直身子,双手交叠放。
“朕要你做一件事情,找个机会,将他们处理了。”
“那个卢瑟福的眼神,朕很不喜欢,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一个区区阿拉伯的什么大将军,也敢和朕这个大唐皇帝谈条件,而且此人一直对火铳有着极大的兴趣。”
“朕料定,以后火器必然会成为战场上的主流,这种人不先处理掉,会成为以后的心腹大患。”
“这阿拉伯,父皇没有灭了他们,朕倒是看他们有些不太舒服。”
“先慢慢来吧。”
听到这番话,王灿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闪过震惊,与李璟佑的目光短暂交汇后,又迅速垂下,仿佛被那目光中的寒意所灼伤。
他的眉头紧紧拧起他,心中警钟大作。
阿拉伯作为大唐的附属国,多年来岁岁来朝,从未间断。
每年进贡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满载着香料,那香气馥郁醇厚,能弥漫整个长安城。
还有精美的珠宝,璀璨夺目,价值连城,珍贵的药材,更是千金难求。
这些年来,阿拉伯使者见到大唐官员,无不卑躬屈膝,对大唐提出的要求,无论是开辟新的商路,还是驻兵于他们,都满口答应,从无二话。
如今陛下竟要对他们的使团下手,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卢瑟福身份尊贵显赫,若使团在大唐境内离奇死亡,消息一旦传出,天下皆知是大唐皇帝所为。
大唐建立起来的国际威望将摇摇欲坠,实在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可即便心中千般不愿,万般担忧,王灿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
“是,陛下!”
“对了,陛下,秦将军举鼎后,死在了自己的府中,他的夫人也一同赴死了,陛下,他们的尸首,是否要收敛?”
王灿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
秦将军一生戎马,少年成名,南征北战,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威名远扬,没想到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李璟佑听闻,目光直直的射向王灿,反问道:“那他们的孩子呢?”
脸上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王灿沉默了一瞬,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犹豫片刻后回答道:“陛下,被两位国师带走了。”
这两位国师行事向来高深难测。他们带走秦将军的孩子,不知究竟有何用意,是福是祸,实在难以预料。
“带走就带走吧,一个孩子,没什么好找的。”
李璟佑靠回龙椅,神色略显冷淡。
“看来我们的张指挥使,能量还是很大啊,锦衣卫还是听着他们的号令。”
“算了,由他去吧,长安这么多锦衣卫,能让一个孩子堂而皇之的出去,秦将军的尸体收殓吧,厚葬于乾陵,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父皇的左膀右臂,至于身后之名,朕就不给他了,去办吧。”
“是,陛下!”
王灿微微拱手,随后缓缓起身,转身,慢慢退了出去。
他的背影带着几分落寞。
李璟佑看着王灿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眼神中透着一丝若有所思。
他的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盒盖敞开着,里面是一个空着的扇盒。
这个扇盒曾经装着一把珍贵的扇子,扇面上绘着山河社稷图,扇骨用千年沉香木制成,香气清幽,经久不散,是先帝最喜爱的乾坤扇。
如今盒子空空,扇已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在阴暗潮湿、弥漫着腐臭气息的长安锦衣卫昭狱里,仿若人间地狱。
墙壁上的火把闪烁着微弱而跳跃的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影影绰绰。
牢房内阴暗潮湿,地面满是积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腐肉、血水与污水混合的味道。老鼠在角落里肆意穿梭,发出吱吱的叫声。
徐愿身着飞鱼服,面色阴沉地站在一间牢房前。
牢中的苏定方,这位曾经叱咤疆场的老将军,此刻却身形佝偻,面容憔悴。
他的白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如枯草般毫无生气,囚服破旧不堪,满是污垢血迹,眼神中却依然透着一丝不屈。
徐愿看着眼前的苏定方,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那是仇恨积压后的宣泄。
抄家灭族之恨,岂能不报?
苏定方这些所谓的忠臣良将,都是暴君的爪牙,是导致他家族覆灭的罪魁祸首。
如今,终于有机会报仇,他怎能不兴奋,心中的仇恨之火熊熊燃烧。
他轻轻挥了挥手,两名锦衣卫会意,悄无声息地走进牢房。
他们手中拿着一条白绫,缓缓走向苏定方。
苏定方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不甘,却因被铁链束缚,无法反抗。
他奋力挣扎着,铁链发出哗哗的声响,那是他最后的抗争。
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
一代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就这样憋屈地死在了这暗无天日的昭狱之中,成为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徐愿拿起一旁桌上的扇子,缓缓地扇动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情大好。
抄家灭族之恨,终于报了一个。
在他心中,那些暴君的党羽,有一个算一个,他都要一个个杀过去,让他们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自己的家族。
还有那个隐退的锦衣卫指挥使张显怀,这个人,才是负责执行抄他家的罪魁祸首。
下一步,他就要和陛下禀明,将此人捉拿归案,以解心头之恨。
他仿佛已经看到张显怀被押到他面前,跪地求饶的场景,心中的仇恨得到了一丝慰藉。
刚想到这里,徐愿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他伸手扶住墙壁,墙壁上的水珠浸湿了他的手掌,冰冷刺骨。
他揉了揉太阳穴,只当自己是最近为了复仇,日夜谋划,殚精竭虑,太过劳累才导致的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