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浮水
西蜀国靖安司,暗探刘崇,负手立于一座废弃高楼之上,凛冽的春风呼啸而过,吹起他的衣袂猎猎作响,可他仿若未觉,一双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下方那如红色潮水般不断汇集的红莲圣教教兵。
他们身着红衣,手持利刃,在夜色的掩护下,涌动着一股让人胆寒的狂热气息。
“哼。”刘崇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嘴里喃喃自语道:“如此阵仗,想必够燕国朝廷和那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喝一壶的了。”
此时,他微微仰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那低沉的声音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却又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快意,在这静谧空间里幽幽回荡。
“哼,燕国朝堂那帮蠢货,平日里作威作福,如今可有的忙了。”他轻声呢喃,仿佛眼前已浮现出燕国京都那威严朝堂之上即将上演的慌乱与惊惶,官员们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平日里的镇定自若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击得荡然无存。一想到这儿,他笑意更浓,眼中满是讥讽。
“说起来,还真得好好感谢这一场天地大震。”他负手而立,脚步沉稳却难掩内心的兴奋:
“那地动山摇之时,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灾民遍地皆是。可于我等而言,却是天赐良机。原本在燕国京都附近秘密筹备已久的计划,虽万事俱备,却总觉得缺了那么一股能将京城周边火势彻底点燃的东风。谁能料到,这场灾难如同催化剂,让一切变得不同了。”
“咱们的红莲圣教起义计划,有了这些灾民,影响力远超预期。”
“大人说的是,灾民们满心悲愤,对燕国朝廷的不作为怨声载道,此刻只需稍加引导,他们便会成为咱们冲锋陷阵的力量。民心所向,大势所趋,这可不就是天助我等!待红莲圣驾一起,必能如燎原之火,将燕国这腐朽的朝堂烧个精光,开启新的乾坤盛世。”
身旁的陈风亦是满脸兴奋,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低声附和道:“大人,刚刚收到应天府那边传来了消息,六扇门的人已经开始对我们掌握的,雪国雪衣司多的几处据点进行,调查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将这几个据点连根拔起,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抓到更多的雪国暗探,您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高啊!雪衣司这帮蠢货,被咱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浑然不知。”
刘崇微微仰头,任由那带着寒意的春风拂过面庞,神色间尽是运筹帷幄的自信,冷笑道:“雪衣司以为自己在应天府潜藏得够深,却不知我靖安司耳目遍布,早已将他们在此地的一举一动皆在掌控。此番借六扇门之手,既能折损雪国势力,又能让六扇门无暇顾及我等及其他州府大计,一石二鸟。”
陈风点头哈腰,脸上堆满谄媚:“大人英明神武,岂是那些庸碌之辈可比。待这燕国朝堂被各方势力搅得一团乱麻,咱们西蜀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听闻近日朝中那帮老臣为了军费开支之事已和小皇帝吵得不可开交,再加上这外来势力的冲击,怕是自顾不暇咯。”
其身旁一位黑袍人,却有些担忧,他紧皱着眉头,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自燕国小皇帝在京都兵变登基称帝以来,京中暗探便时有情报传来……”
“诉说小皇帝疑似得到了上界,离雪王朝的暗中支持,才能从小小的一届质子,一夜登基为帝。可至今为止,咱们都没办法确认这消息的真假。您也清楚,那雪国与离雪王朝关系匪浅,而雪衣司,又和离雪王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雪衣司作为雪国的爪牙在燕国地界搅弄风云,这般复杂的局势下,即便小皇帝知晓了雪衣司的据点所在,他真的会毫无顾忌地派兵围剿吗?”
“万一他真得到了其暗中支持,与离雪王朝确有勾结,又或者他不过是离雪王朝扶植的傀儡,岂不是有可能对雪衣司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咱们这借六扇门之手打击雪衣司,进而引发各方混乱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刘崇对此却是一阵冷笑,他背负着双手,在楼顶来回踱了几步,衣袂随风飘动,尽显潇洒又不羁的气度。
片刻后,他站定身形,目光冷峻地望向远方灯火摇曳的燕国京都,开口道:“小皇帝会作何打算,我们当下确实不得而知。不过,他若真的动手围剿雪衣司据点,反倒对我们有利。这一举动,要么表明他与离雪王朝之间的合作已稳固到不惧撕破脸皮,要么就意味着他根本不甘于做离雪王朝的傀儡,想借机立威,向各方势力彰显自己的掌控力。”
“无论哪种情况,咱们都能从中探究出一二。而且,皇帝这种生物,特别是像这位年纪轻轻、才登基多久就马不停蹄的开始改革变法,怎么看都不像是离雪王朝,受益的,小皇帝刚刚登基,必然是得到了朝廷变法派的支持,这股势力可不容小觑。”
“如今就急于站稳脚跟、说明他是想要有所作为的皇帝,这种皇帝往往可都是不安分的主。他们渴望权力,渴望建立不世功勋,野心勃勃之下,必然不会容忍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这,恰恰也是我们的机会。只要局势乱起来,燕国朝堂内外交困,咱们西蜀便能蛰伏待机。”
说罢,刘崇微微仰头,任由那带着寒意的春风拂过面庞,神色间尽是运筹帷幄的自信,仿佛已经看到燕国在各方势力冲击下分崩离析,而西蜀则趁势崛起吞并燕国的未来图景。
身旁的陈风见状,连忙点头哈腰,脸上堆满谄媚:“大人英明神武,岂是那些庸碌之辈可比。有大人您高瞻远瞩,把控全局,咱们西蜀大业必成。”
“燕国朝廷近些年来横征暴敛,天灾之下也不知体恤民生,早已民心尽失,如今这红莲圣教一起事,恰似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刘崇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鸷:“小皇帝妄图变法革新,以为能挽回颓势,却不知一切都为时已晚。这汹涌的暗流,岂是他能轻易平息的?”
他抬手轻抚下巴,思索着后续的布局:“待这教兵攻入平阳县城,烧杀抢掠一番,定会引得周边郡县震动。届时,朝廷必定调集兵力围剿,可他们又怎会料到,这混乱背后还有更大的混乱,想必很快其他州府红莲教起义的加急军报。很快就会沉到小皇帝面前,真想看看皇帝小儿惊愕,恐慌的样子。”
刘崇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他深知红莲圣教的力量只是他们覆灭燕国计划中的一环,但也不得不说,燕国国运确实强大。若没有上界幽冥神宗在背后运筹帷幄,居中调停,各方也不过是一盘散沙,也不可能如此默契的针对燕国。
“只要燕国局势持续混乱,各方便有机可乘。无暇顾及其他,我方便能暗中积蓄力量,拉拢各方势力。”
刘崇来回踱步,衣袂翻飞:“等他们两败俱伤之际,我西蜀再率精锐之师横空出世,收拾残局,到那时,这燕国的江山,哼,还不是要落入我西蜀国的囊中。”
想着想着,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癫狂的笑意,仿若已经看到自己宇文家黄袍加身,高坐龙椅,接受万民朝拜的那一天。
下方教兵的喧嚣声愈发响亮,刘崇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低声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小皇帝,你就等着接招吧。”
随后,他整了整衣衫,转身快步下楼,准备去和心腹们商议下一步的计划,那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仿若敲响了燕国动荡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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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红莲圣教教兵的队伍愈发壮大,他们高举着旗帜,旗帜上那诡异的红莲图案在火把的映照下仿若浴血而生,随风舞动,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他们的愤怒与决心。教兵们口中高呼着“红莲降世,涤荡污浊”的口号,声浪滚滚,震得大地都似乎为之颤抖。
陈小五混在队伍之中,心中的疑虑却如野草般疯长。他望着身旁那些狂热的信徒,有的眼神空洞,仿若被抽去了灵魂,只知机械地重复着口号;有的满脸狰狞,似乎将对生活的所有怨恨都倾注在了这一场“圣战”之中。
而他,手中紧握着那把从红莲圣教处得来的短刀,刀身冰凉,却抵不过他心底泛起的阵阵寒意。
“为何官府的人会出现在红莲教老巢?”这个疑问如同鬼魅一般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他想起了父亲惨死的模样,想起了母亲病榻上那憔悴的面容,想起了自己当日对红莲圣母那虔诚的信仰,可如今,这一切都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变得摇摇欲坠。
队伍继续前行,沿途的风声仿若都被众人的呐喊声掩盖。行至半途,又有几个信徒相继倒下,他们面色惨白,痛苦地呻吟着,双手紧紧捂住腹部,身体蜷缩成一团。周围的信徒们见状,有的面露惊恐之色,有的却依旧眼神狂热,大声呼喊着是神在惩戒那些心存杂念之人。
陈小五心中一寒,他悄然放慢了脚步,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平阳县的师爷赵德安。他深知,此人与自己父亲的死脱不了干系,如今却出现在这诡异的场景之中,背后定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相比对燕国朝廷的恨意,现在自己想的更多的就是,要如何才能亲手宰了那个师爷人为父报仇……自己又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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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堕民街区,某处宅院中,一片静谧,唯有烛火摇曳。刘崇、陈风与老孙匆匆扒拉完几口饭菜,碗筷一放,便疾步回屋换上行装。
刘崇身为玄级暗探首领,一袭黑色劲装紧裹身躯,密织的布料仿若能隐匿于夜色之中,腰间束带紧扣,佩刀斜挂,刀柄上的旧痕是他多年刀头舔血的见证。
陈风身形矫健,着装利落,眼神透着机敏,几下收拾妥当,将一顶斗笠压得极低,遮住大半面容。老孙则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袖口暗兜,那里藏着他惯用的飞镖与迷药,一身灰褐衣衫毫不起眼,却暗藏玄机。
三人洗漱完毕,踏出房门,屋外数十位劲衣护卫早已严阵以待。他们身着深青色短打,肌肉紧绷,透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手中长刀半出鞘,寒光隐现。
“走!”刘崇低喝一声,率先迈向等候的马车。那马车通体漆黑,车身铁木构造,坚实厚重,只在边角处雕有简约暗纹,低调却不失威严。
车帘厚重,密不透风,内里铺着厚毡,隔绝外界寒气与声响。
众人迅速登车,护卫们翻身上马,马蹄轻踏,车队缓缓驶出靖安司。车轮辘辘,碾碎地上污泥,马车朝着城外郊疾驰而去。
刘崇神色神色透露着几分愉悦,轻抿一口茶水,转头看向身旁的陈风,问道:“京兆府、应天府,各戏班准备上演的红莲降世的异象,计划如何了?这可是关键一环,不容有失。务必得让那些百姓深信不疑,将恐慌与愤怒的情绪彻底激发出来,如此方能给朝廷致命一击。”
陈风赶忙上,恭敬地回道:“大人放心,京兆府那边,戏班早已筹备妥当,虽说异象各不相同,但手段却又熟练的很,特制的烟雾药粉也足量配备,只等约定的时辰一到,便能在夜色的掩护下,制造出震撼人心的金龙与红莲圣母激战的场景。据眼线来报,戏班里的人手皆已排练多次,对各个环节了如指掌,保证能以假乱真,让观者仿若身临其境。”
刘崇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旋即又追问道:“应天府呢?那边情况怎样?莫要告诉我出了什么纰漏。”
陈风连忙摆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解释道:“应天府也一切顺利。当地的戏班班子虽不如李大年经验老到,但在咱们的资金与人力扶持下,也是干劲十足。他们仿照京兆府的模式,准备了更为华丽的幡旗与能发出奇异声响的道具,届时配合光影变幻,营造出的异象只会更加逼真。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还安排了专人在现场把控局势,引导民众的舆论走向,保管能让应天府也陷入对红莲圣教的狂热追捧之中。”
刘崇轻轻抚了抚下巴,沉思片刻后,微微点头:“如此甚好,务必叮嘱他们,千万要把握好时机,切不可过早或过晚暴露。一旦异象引发民众热议,流言蜚语自会如野火燎原,朝廷想压都压不住。”
“是,大人,小的明白。”陈风应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
紧接着,刘崇的神色又凝重起来,他紧锁眉头,低声问道:“平阳县准备的内应,可有回复?如此关键时刻,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这平阳县可是咱们计划中的重中之重,红莲圣教能否顺利攻占粮仓,进而搅乱整个燕国京城周边,就看这一第一步了。”
陈风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回大人,目前还未收到确切的回复。不过,据之前的情报来看,内应早已安插妥当,有我们的人人主持,县衙的人都是些在平阳县衙任职多年、对现状心怀不满之人。他们深知朝廷的腐败,愿意为咱们的大业出一份力。想必此刻,他们正在暗中筹备,等待着红莲圣教大军的到来。”
刘崇冷哼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没有确切回复,终究让人放心不下。你即刻派人前去催促,务必要与内应取得直接联系,确认他们的行动计划、人员部署以及是否遇到了什么阻碍。若有任何变数,及时向我禀报,绝不能让这一环断裂,坏了我的全盘计划。”
“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办。”陈风不敢有丝毫懈怠,急匆匆地,对护卫吩咐一声,去安排人手传递消息。
“你那边计划如何?”刘崇微微颔首,随后看向马车上的另一人老孙。
“大人,咱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已经按照您之前的详细吩咐,在行阳、临漳、河间这三个地方同时起事了。”一旁的老孙缓缓开口道。
刘崇右手大拇指下意识地来回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粮食和兵器,都按计划分发下去了没?”
“回大人,都妥妥当当安排好了。”老孙赶紧回答,声音里透着一丝小得意:“那些地方受灾更是严重,老百姓,日子过得太苦了,一拿到粮食,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对圣教感恩戴德,死心塌地要跟着干,现在一个个劲头足得很,都喊着要为圣教拼命呢。”
“很好。”刘崇眼睛微微眯起。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那些人的生死根本不值一提,在他心里,这些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投身红莲教的百姓,就是他用来撬动燕国政权的工具。
老孙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嘴唇动了动,还是开了口:“大人,属下有点担心……南楚暗夜司,曾经谋划的京都事变,锦衣卫情报能力,和反应速度,实在是太快,太可怕了,咱们这计划……”
“哼。”刘崇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满脸不屑:“那个毛还没长齐的小皇帝,以及刚刚掌权的改革派确实有几分本事,其麾下的锦衣卫确实有些诡异,他们反应再快,就算他们能解决京都周边的红莲教,难道还能短时间内解决,整个燕国都燃起红莲圣教的燎原大火吗?”
在刘崇看来,燕国朝堂从上到下都烂透了,官员们忙着争权夺利、中饱私囊,国内天灾人祸不断,各地起义不断。北方草原部族南下,西蜀国大兵压西境,南方三王造反,南楚北伐,由此可见燕国面对如此绝杀之局,改革也不过是其灭亡加速器,亡国之日不远矣,一切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其结局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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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指挥同知朱雀,站在一处废弃的楼台上,透过单筒望远镜,望着远处,目标逐渐远离的车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刚收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