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楼彧微微合上眼睛,脸颊轻轻蹭着王姮的脖颈。
他低声道:“明日我们先去一趟安国公府,我已经派人送去了拜帖!”
“待给堂伯父等一众亲眷见了礼,我们便去骊山!”
王姮顾不得脖颈间传来的温热气息,“明日去安国公府?”
知道阿兄与亲生父母生分,可她还是没想到,这位大佬竟真的如此决绝。
外人不知道楼彧与独孤氏的关系,却都知道他是楼谨的庶长子。
即便过继出去,血缘却无法隔断。
碍于礼法,不能明着亲近,却也不好——
当然,王姮内心的天平始终朝着楼彧倾斜。
楼彧不愿与楼谨夫妇和解,王姮便无比支持。
至于什么,帮着外人去劝说楼彧放下执念、委曲求全,只为自己当个相夫教子的贤妇,只为满足世人“圆满大结局”的幻想之类的蠢事,王姮绝对不会做。
她尊重楼彧,绝不会利用任何感情对他进行任何形式的绑架。
她深深共情着、并万分心疼那个被父母舍弃的孩子。
什么,你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对不住,我所接受的伦理纲常是“父慈子孝”。
父不慈、子如何孝?
“好!都听阿兄的!”
王姮轻轻点头,柔嫩小巧的下巴,正好碰触到楼彧的侧脸。
楼彧不知道是因着王姮的乖巧而欢喜,还是因为已经有了亲密的关系,感受到小丫头的碰触,他微微侧过头,直接亲上了那尖尖的下巴。
柔软的唇瓣,轻轻拂过,并一路向上延伸。
王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夺走了呼吸,并被一股浓郁的雄性气息所包裹。
“……阿、阿兄!”这是在外面,在马车里!
后头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只能听到呜呜咽咽。
楼彧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抱紧怀里的人儿,恨不能将她揉进去,与她融为一体。
吱嘎、吱嘎。
木质的车轮碾压着青石地板,发出有规律的响动,掩盖住了某些声响。
……
翌日,清晨。
楼彧早早起身,先去校场练了半个时辰的武,便回到主院的净房洗漱。
他洗漱完毕,穿着干净的单衣回到寝室,王姮才醒来。
又是一夜翻腾,白得透光的肌肤上,有着或深或浅的淤痕,才三四日,王姮竟已经习惯。
白芷等奴婢,也似乎适应了公主与驸马的恩爱,为王姮更衣的时候,看到某些痕迹,不再脸红、窘迫。
她们淡然的做着自己的差事。
仔细的为王姮穿好齐胸襦裙,扶着她行至妆台前。
王姮跪坐下来,望着镜中的自己,任由奴婢为她梳头。
“阿姮,今日要什么花型的花钿?”
楼彧一脚迈进来,看到的就是小丫头对镜梳妆的模样。
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光,楼彧语气里带着一丝只有王姮才能察觉的雀跃。
王姮:……就这么喜欢给我画花钿?
王姮眼珠儿转动,嘿,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反骨了呢。
想了想,王姮道:“今日要去拜见楼家亲眷,还要去书院,自当端庄尊重些,唔,那就画个宝相花型的。”
所谓宝相花,并不是单纯的某种花,而是融合了莲花、牡丹、菊花等花卉,并辅以花苞、花瓣、叶片等元素,组合而成的一种纹饰。
繁复,却精致。
在大虞朝,宝相花很是盛行,不过大多用于织品、器具、建筑装饰上。
极少用来做花钿。
毕竟太过复杂,对于绘制者的画工要求比较高。
王姮:……哼,要的就是复杂,就是要求高!
楼彧哪里看不出这是王姮在小小的为难他?
他唇边的笑纹加深,“阿姮说的是,宝相花型的花钿,很适配今日的出行。”
说罢,他就在王姮身侧跪坐下来,非常熟稔的捉起眉笔,开始在王姮那光洁、莹白的额间绘制。
他一手执笔,一手轻轻托着王姮的下巴。
眼神专注,动作轻柔。
王姮微微仰起头,她与楼彧的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可以清晰的看到楼彧那长而翘的睫毛。
“一个大男人,睫毛却这么长,犯规!”
“咦?阿兄的瞳色有些浅,沐浴在晨光里,竟仿若琥珀。”
这般近的距离,如此亲昵的姿势,王姮能够更为细致的看清楼彧面容上的一切。
一些过去没有发现,或是不曾重视的细节,也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阿兄的眼窝好深啊,鼻子也好看,还有他这皮肤,平日里也不见他保养,怎的还这般细腻、光滑?”
“……难怪世人都说阿兄是君子无双、俊美玉郎,阿兄长得确实好。既有安国公的英挺,又有独孤夫人的柔美。”
嫁与这样的美郎君,还与他酱酱酿酿,似乎真的不亏呢。
王姮想,就算她巡遍天下,也再难找出一个能够比阿兄更美的人。
这不只是皮囊,还有更多其他方面的“美”。
比阿兄长得好的人,未必有他矜贵冷傲的气质。
比阿兄更有气质的人,未必有他的惊世才学。
比阿兄有才的人,未必有他精美绝伦的长相。
她的阿兄,却能融合所有的优点,果然是天下独一份呢。
而这样的阿兄,是她的夫婿。
虽然强势、霸道,还有着略显变态的小癖好,但,瑕不掩瑜嘛。
王姮在心底,暗搓搓的经过一番对比,不得不承认,阿兄是最好的。
王姮的思绪发散着,当她脑海中闪过某人的“变态”举动时,忽的想到了什么。
她有些发直的眼珠儿,瞬间动了起来。
目光下沉,落到了那只托着自己下巴的左手上。
咦?
那条红线还在?
不对吧,那是胭脂,不是漆,洗一洗就会掉的。
这都两三日了,阿兄每日沐浴、净手,不可能一直留着。
还是说,阿兄洗掉之后,自己又画上了?
换做旁人,或许不会这么“无聊”,但阿兄变态啊。
他的行为很多时候,都会超出常人想象呢。
“好了!”
楼彧为王姮画花钿的时候,确实专注。
但他专注的重点,素来只有王姮。
所以,当王姮眼珠子乱转的时候,楼彧就发现了。
他分出一半的注意,目光追逐着王姮,然后,就见到她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阿姮,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还有些斗眼儿。
那小模样,着实有些逗趣。
王姮被惊醒过来,“好了?画好了?”
“嗯,你看看,可还满意!”
楼彧没有继续追究“看什么”的话题,他托着王姮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将王姮的脸转回到镜子前。
王姮顺着楼彧的力道,转过头,看向镜子。
果然,雪白的额间,一组繁复的宝相花极尽昳丽。
“……满意!”
不得不说,楼彧的画技实在高超,小小花钿,即便花纹复杂,也能轻松画就。
王姮笑着说了声“谢谢阿兄”,然后就快速的捉住楼彧的左手。
她稍一用力,将那手放到了自己眼前。
“这是?”
她仔细看着,发现左手大拇指上,确实有一道红线。
她没有眼花的看错了。
王姮伸出手指,用力在那红线上搓了搓。
咦?
没有晕染,也没有被擦掉!
“不是胭脂!”
王姮眼底闪过一抹惊诧,脱口轻呼了一句。
“嗯,不是胭脂,是雕青!”
楼彧见王姮过了一夜才发现自己的异样,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雕青?阿兄,你、你居然——”
王姮脸色微变。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阿兄是矜贵的世家子,不是市井泼皮,怎么能——
但,很快,王姮就反应过来:
为何不能!
世俗的规则,就一定要遵守吗?
阿兄不是被迫遵守规则的蝼蚁,而是制定规则的人上人。
且,抛开身份不提,单单是楼彧的容貌、风姿等,他若做了什么有违世俗的举动,不是逾距,而是引领新时尚。
就像前朝某位美男子,无意间被风吹歪了帽子,也能让全城的郎君故意将帽子戴歪!
王姮仔细看着那根骨节分明、宛若玉雕的大拇指,上面的一道红线,非但不会让他显得粗鄙,反而极具美感。
“好看吗?”
楼彧盯着王姮的眼睛,自然没有错过她眼底的情绪变化。
从错愕,到惊慌,再到释然,最后则是纯纯的欣赏。
楼彧眼底的笑意温暖而浓郁,他就知道,这世间唯有阿姮最懂他,最理解他。
不管他有着怎样惊世骇俗、挑战底线的举动,阿姮都会接受,并支持!
“好看!这摧决,日后再也不会碎了!”
“嗯!阿姮说的是,你赠予我的这枚摧决,阿兄会‘戴’一辈子!”
……
夫妻俩收拾妥当,带上管事娘子准备的礼物,便朝着安国公府而去。
提前一日收到拜帖,安国公府却没了那日的喜庆与庄重。
楼谨:……早就知道这小畜生不孝,他还真是不给亲生父母半点体面。
独孤氏:……喜庆什么?身为人子,来家里见礼,却还像个外人般送来拜帖!
他,分明就不把亲生父母放在眼里啊。
独孤氏终于意识到,儿子彻底与她生分了。
意识到这一点,独孤氏一颗火热的慈母心彻底变凉了。
面对楼彧、王姮一对新人的时候,她没了热情与亲昵,而是摆出了隔房长辈的冷漠与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