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急匆匆的来到了摘星楼。
还没到近前,就看到那栋四层的建筑前,围了一圈的人。
“借过!”
“劳驾!借过!”
王福硬着头皮,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往里挤。
挤到近前,正好看到周既明与掌柜的对峙。
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王福的脸色便有些凝重。
这位周御史,果然是来找茬儿的!
掌柜的已经明确的提及了王郡君,还有摘星楼的诸多靠山,可周御史却还是十分坚持。
“……这厮,就是冲着郡君来的!”
王福能够被王棉收做心腹,还能得到赐姓的殊荣,其能力绝对有过人之处。
他不但能审时度势,还能当机立断。
“既是有意为难,我拿出将军的名帖也是枉然!”
“兴许啊,还会被这酷吏趁机抓住把柄,扣将军一个以势压人、以权谋私的帽子!”
“虽无关痛痒,却到底损伤名声。最重要的一点,万不能让这竖子踩着将军、郡君,为他树立起一个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清官形象!”
王福的大脑快速运转,这些念头一闪而过。
他抬手,整了整衣襟,将放在里面的名帖收好。
此刻,大堂内,双方对峙,剑拔弩张,冲突即将爆发。
“放肆!百骑司办案,你区区一介白丁,也敢阻拦?”
见掌柜的竟敢张手阻拦,周既明冷下脸来。
这两年,他要么检举犯官,要么办理案件。
时常出没于诏狱,必要时,还亲自审理。
而在古代,审案子的时候,动刑是必不可少的。
种种酷刑见得多了,人也就会变得心如铁石,冷血残酷。
周既明从原本的清俊儒雅士子,蜕变成了内心扭曲阴暗的酷吏。
还是那张端方俊美的脸,却硬是多了一丝阴柔与狠厉。
尤其是当他冷下脸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森森的煞气。
仿佛他的周遭,都散发着浓至粘稠的血腥味儿。
掌柜的就被吓住了,这、这哪里还是什么御史?分明就是森罗殿里的罗刹啊。
掌柜的终于明白,为何坊间会有人说周既明是玉面阎罗。
这人,生得一副好看的皮囊,内里却是阴狠毒辣,杀人不眨眼。
听说被他捉去拷问的人,能够落个全尸都是奢望啊。
掌柜的敢拦阻,一是下意识的反应,二是自持有靠山。
但——
“此刻我得罪了周某,若被他直接抓起来,郡君能否及时派人救我?”
“周既明这厮可是出了名的疯狗啊,什么皇亲贵胄,他、他都敢呲牙。”
“刚才他就没给郡君面子,郡君派人来了,兴许都救不了我啊!”
掌柜的被自己的脑补吓得脸色惨白,两股战战。
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勉强控制着,他可能被吓尿了。
“……周、周御史!我们摘星楼真的不是窝点!”
忍着恐惧,掌柜的哆哆嗦嗦的进行最后的补救。
“我刚才也说了,是与不是,一搜便知!”
周既明冷冷一笑,“你这般推三堵四,莫非是心虚?”
掌柜的:……我心虚什么?我是不想摘星楼的威名受损,不想折损郡君的颜面。
“搜!”
“若有闲杂人等拦阻,一律按同犯斥处置!”
周既明抚了抚衣摆,声音并不高,说出的话,却带着杀意。
掌柜的腿软了,险些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他看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差役,竟真的不管不顾的就往里冲。
他本能的还想伸手,可又惧怕于周既明的威胁。
他、他——
就在掌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救星”来了。
“周御史,手下留情!”
王福快步上了台阶,还没开口,就先笑了起来。
他笑容可掬,态度更是十分恭敬。
行至周既明近前,深深一躬,行了个叉手礼:“平康坊王宅管事王福,拜见周御史!”
平康坊王宅,便是王棉的家。
她虽被封为郡君,却并没有封号,也没有赐宅。
所以,家下人等对外亮明身份的时候,不好说“王郡君”,只能含混的说一句:平康坊王宅。
“哦,你便是这摘星楼的东家?”
周既明撩起眼皮,没有接“平康坊王宅”的话茬儿,而是直接询问王福的身份。
王福的心,咯噔一下:这人,果然是来者不善!
查案是真,但更多的,还是要针对摘星楼……背后的贵人。
王福暗生警惕,有些发福的脸上,却笑得愈发灿烂。
“不敢!不敢!奴也只是为女君分忧!”
王福再次隐晦的提及了自家的主子。
周既明眸光一闪,冷声道:“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京中最近几个月,失踪案频发,其中,竟有三分之一的案件,与你摘星楼有关!”
“本官也不是随意冤枉人的昏聩之辈,今日,本官便给你们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周既明说着话,一双眼睛,满是兴味的看着王福:“王管事,且让本官搜一搜,若真的没有异常,也能让你们免于嫌疑!”
听他这话的意思,竟是在为了摘星楼考虑呢。
王福暗自冷笑,好个巧舌如簧的狗官。
分明就是想找娘子的麻烦,却还做出这般模样。
怎的,你说这话,还要让我感激涕零、跪地谢恩不成?
“周御史说笑了,我们摘星楼本就清白,无需劳烦您帮忙证明!”
既然知道对方是来找茬的,王福用力掐着掌心,挺直了背脊。
周既明酷吏的名头,确实可怕。
可他们家娘子、郎君也都不是能够任人欺辱的存在。
若真的让周既明无端搜查,摘星楼以后就会沦为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地方。
为了摘星楼,为了娘子的颜面,他今日就算惹怒周既明,也绝不能退。
周既明挑起一边的眉毛,他的瞳色比较深。
远远看着,就像是纯黑的墨色。
这样的瞳色,加上周既明阴鸷的气质,给人一种幽暗、鬼魅的感觉。
仿佛他的眼睛是一个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
寻常人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王福胜在跟在王棉身边,见多了风浪,也知道自家女君的能力,这才勉强躲开他的眼睛。
深吸一口气,他咬牙看向周既明的眼睛,
“周御史,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摘星楼绝不是窝点。”
“你的项上人头?呵,区区奴婢,一条贱命,能值几何?”
周既明满眼轻蔑,说出的话,不留半分情面。
“我家管事的命不值钱,那我呢?”
王棉不放心,还是跟了来。
她与王福几乎就是前后脚,是以,掌柜的与周既明的对话,周既明与王福的对峙,她也都听了个大半。
很好,这位前任哥果然是来找茬的。
王棉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能够让分手几年的前任还耿耿于怀。
这人,分明就是“项公舞剑,意在沛公”。
跟来的路上,王棉就在猜测周既明的用意。
王棉最直接的关系人是夫君萧无疾。
萧无疾是东宫心腹,如今更是领兵在外。
若非说周既明嫉恨萧无疾这样的天之骄子,倒也勉强说得通。
但,周既明是文官,萧无疾却是从武,两人并没有直接利益关系。
王棉想到了更能让周既明嫉妒、怨恨的人——楼彧。
周既明是御史,可他却以“善刑侦”名扬京城。
楼彧呢,官居大理寺少卿,亦有“断案如神”的美誉。
楼彧与周既明才是竞争者。
哦,对了,还有个足以刺激周既明的关键点——
现任大理寺卿年迈,即将致仕。
他若卸任,大理寺一把手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按照太子、楼彧最初的规划,大理寺卿本就是留给楼彧的。
周既明估计是看上了这个位置。
毕竟他身为御史,却插手审案,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如果能入主大理寺,既可让他变得名正言顺,还可让仕途拥有一个“质”的飞跃——九卿之一,位极人臣!
“好个周既明,竟然想通过我,谋算小变态!”
虽然只是猜测,可王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她隐在人群中,默默看着周既明发威。
直到周既明开始语出威胁,王棉再也忍不住,直接站了出来。
“郡君!”
王福看到自家女君,顿时眼睛一亮。
掌柜的也仿佛见到了救星,瘫软的身子重新挺了起来。
“王郡君!”
周既明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他没想到,王棉会亲自出面。
虽意外,却也没有乱了分寸。
他站起身,叉手行礼。
嗯,王棉是郡君,正四品。
周既明呢,还只是个从五品。
所以,见到王棉,周既明要行礼。
王棉:……不止!
我不只是郡君,我还有诸多靠山。
“周御史免礼!”
王棉缓步来到近前,扫了眼周身阴气的周既明,缓缓说道:“刚才听闻周御史要搜我的摘星楼?”
“下官不敢,只是事关重案,圣人、太子十分关注,为了早已破案,下官才不得不——”
“破案确实重要!然则,我的摘星楼,绝不是藏污纳垢的所在!”
王棉却高傲的打断周既明的话。
她与王姮一样,低调惯了,即便身份变得尊贵,也从未仗势欺人。
但此刻,王棉还就想欺一欺某人。
哼,都被找上门来打脸了,若不打回去,岂不废物?
时至今日若是还受窝囊气,那她这些年也就白奋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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