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摊主老何连忙拦住汉子。
“别吓着孩子，他也是第一天干活，难免有些生疏。”
麻子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也跟着附和。
“大哥，您消消气，这小子就是个笨手笨脚的，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汉子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手，但依然恶狠狠地瞪着宋十七。
“还不快把盐装回去！”
宋十七连忙点头，将洒落的细盐重新装回麻袋。
汉子眼神阴狠地扫过周围，压低声音警告。
“今天的事，谁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宋十七和麻子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摊主老何见状，连忙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赶紧把货卸完，咱们也好早点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塞给那汉子一小块碎银。
“一点小意思，给兄弟们买酒喝。”
那汉子掂了掂银子，脸色稍缓，冷哼一声。
“下不为例！要是再有下次，老子打断他们的狗腿！”
宋十七装作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点头称是。
他低着头，将洒落的盐装回麻袋，动作笨拙缓慢，实则暗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仓库里堆满了麻袋，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咸味。
宋十七心中暗想：这么大量的私盐，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卸完货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汉子将沉甸甸的银子抛给老何。
“记住，下个月的货，要翻倍。”
老何接过银子，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
“这位爷，您也知道这世道，小的这买卖做得是提心吊胆，这批货要是被查出来，小的全家老小可就都完了啊！您这给的价，实在是不够填窟窿啊！”
汉子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少废话！老子管你上有老下有小，这批货要是出了问题，你全家都得陪葬！”
老何脸色一白，陪着笑脸说道：
“爷，您别生气，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价格……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老子给你的价钱已经够高了！你要是嫌少，老子就去找别人！”
那汉子啐了一口，浓重的鼻音带着不屑。
“这云州城，是谁的地盘你心里没点数？那位大人罩着我们，谁敢来查？你他娘的要是再叽叽歪歪，信不信老子让你这破摊子明天就开不下去！”
老何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赔着笑，搓着手，语气近乎哀求。
“爷，小的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这风险太大，小的实在担待不起啊！您看，能不能…能不能再加点？”
“少他娘的废话！”
汉子不耐烦地打断他。
“少废话！就这价，爱要不要！老子还有事，没空跟你在这磨叽。”
说罢，他转身欲走。
老何一咬牙，跺了跺脚。
“行！就按您说的价！不过，下个月的货，小的可不敢保证还能收。”
汉子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最好祈祷别出什么岔子。否则那位大人…”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只是那阴冷的眼神已经足以让老何不寒而栗。
看着汉子一行人离开，老何颓然地坐在地上，长叹一口气。
宋十七见状，连忙上前扶起他。
“摊主，你没事吧？”
老何摆摆手，苦笑道：“没事，就是心里堵得慌。这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宋十七扶着老何，眼神却不断瞟向那些麻袋。
“老何，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这私盐数量巨大，若是能将此事禀报给师父林峰，定是一大功劳。
可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消息传出去呢？
老何还在唉声叹气。
“这世道，真是活不下去了！这帮人仗着有靠山，简直无法无天！”
宋十七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故作担忧地问道：“老何，你说他们背后的大人物，究竟是谁啊？这么大的胆子，连朝廷的盐税都敢动！”
此话一出，一旁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麻子脸色骤变。
而老何，原本唉声叹气，此刻却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十七。
那眼神，哪还有半分先前的老实巴交？
宋十七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
老何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宋十七这身破烂的乞丐行头。
“你难道……”
话音未落，麻子油腻腻的手掌便紧紧捂住宋十七的口鼻，满脸堆笑地对老何解释。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我表弟刚从福江城那边要饭过来，缺心眼，就喜欢问些乱七八糟的，您别管他。”
宋十七只觉得一股酸臭味直冲脑门，熏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拼命挣扎，却惊讶地发现这看似瘦弱的麻子，手劲却出奇的大。
宋十七心中惊骇。
这哪里是乞丐，分明是个练家子！
老何狐疑地打量着宋十七，又看了看麻子。
“福江城？那可是个乱地方，听说那边饿殍遍野，你表弟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麻子赔着笑脸：“没办法，家里穷，这不，咱们云州这边好歹能吃个饱饭，就让他过来投奔我了。”
他说着，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凑到宋十七耳边低语。
“不想死在这里，你最好闭嘴。”
宋十七浑身一僵，瞳孔骤缩。
麻子语气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宋十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停止了挣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麻子这才缓缓松开手，但依旧警惕地盯着他。
宋十七大口喘着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刚才吃的那半个馊馒头吐出来。
他装作一副痴傻的模样，傻笑着挠了挠头。
“嘿嘿，俺…俺就是随便问问……”
老何似乎终于放下了戒心，叹了口气。
“世道艰难啊，大家都不容易。”
说着，他指了指厨房里剩下的残羹冷炙。
“你们拿去吃吧，别嫌弃。”
麻子迫不及待地冲向厨房，抓起一只油腻腻的鸡腿就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