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想了想,将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当年大夫和稳婆确定孩子没了气之后,老爷为免夫人醒来看着伤心,便叫老身将二小姐抱走,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顺便去寺院为二小姐点一盏长明灯,并找大师超度二小姐早日投胎。”
“老身当时,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当时老身将二小姐装在竹篮里用布盖好,选了京郊最为安静秀丽的隐秀山,作为二小姐的埋骨处。”
“可当老身拿着铲子在一处山涧挖坑的时候,山里突然吹来一阵阴风,吹的老身背后直泛凉,老身胆小,回头见山里树叶乱飞,吓的魂都要没了,扔了铲子就往山下跑。”
听到这里,汤夫人只觉痛心。
这样一来,小女儿还未入土,便被扔在了山里。
若是出现野兽,岂不是会被叼走?
她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后来呢?”
郑氏再次道,“当时是良之赶着马车与老身一道去的,老身实在害怕,跑下山已然腿软,便将位置告诉良之,让他上山去安葬了二小姐,随后再一道去了城外的玉林寺为小姐点长明灯,并请了大师做超度。”
当时的良之已经十五,一直养在她身边。
是个孝顺懂事的。
再大些,便带着他身体不大好的爹回家乡娶妻生子了。
汤夫人望着她。
“可还记得埋葬的位置?”
望煦山庄便在京郊,距离隐秀山不太远,若是知晓位置,可叫人跑一趟看看情况。
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年。
如果真的埋骨在隐秀山,如今必定是寻不到痕迹了。
郑氏有些为难。
“夫人也知道,二十年过去了,哪怕老身记得当时二小姐葬在何处,到如今也不确定是否还能找到了。”
“那孩子身上可有胎记?”汤夫人又问。
郑氏想了想,摇头。
“印象中,二小姐并不见胎记。”她往陈嬷嬷的方向望去,“当初夫人生产时,陈嬷嬷也陪在身边,应当也是检查过的,老身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记得或许不清楚,陈嬷嬷应该有些印象的。”
陈嬷嬷朝着汤夫人欠身。
“奴婢当时顾着夫人,没有太留意二小姐,实在有些记不住了。”
宋允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起初她也不知自己有胎记,是锦书给她梳妆的时候发现的,说她后脖颈靠近发端的地方,有一个类似月牙形的印记。
不过颜色不深,又有头发和领子掩着,往日里并不容易发现。
这件事,甚至连徐青野都不一定知道。
或许,她和先皇后样貌相似,只是巧合吧?
汤夫人想了想,吩咐陈嬷嬷。
“让人去将赵良之找来。”
“是。”
陈嬷嬷福身,退了出去。
汤夫人转而又看向郑氏。
“郑嬷嬷先起来吧,回头跪坏了膝盖,还得花功夫养腿。”
……
下人动作迅速,不到一个时辰便将赵良之带来了望煦山庄。
赵良之并不知晓汤夫人叫他来的目的,只以为是有什么好事交代他。
毕竟,汤夫人对自家母亲看重。
都带着她来温泉庄子调养了呢。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步入中年的男人,汤夫人眼底带着些许缅怀。
时间确实能改变许多东西。
从前光明磊落的少年,时过境迁,到如今沾染恶习之后,变成了一个市侩的中年男人。
他朝着汤夫人行礼。
“小的见过夫人。”
转而又朝着宋允棠行礼。
“见过郡主。”
汤夫人望着他。
“良之,今日叫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关于二十年前的事。”
赵良之听到是二十年前的事,有些心虚的往自己母亲的方向望去。
难道娘将这件事告诉夫人了?
他躬身。
“夫人请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汤夫人定定的望着他,“你娘说,你们将二小姐葬在了隐秀山一处山涧旁,你如今可还能记得具体位置?”
赵良之额头上冒着冷汗。
娘还真说了!
他不禁有些懊恼。
不是讲了,不能说的吗?
大把年纪了一张嘴还把不住门,迟早是要害死人啊。
似是看出了他眼底的慌乱,汤夫人再次开口。
“郑嬷嬷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也是本夫人看着长大的,就算你不撒谎,你们有难处,本夫人念及从前的情分,也不会不管,想来你爹娘起初给你取名良之,便是希望你成为一个对善恶、是非、道德都有判断的人,怎的如今变成了这番模样?”
郑氏在一旁叹了口气。
“良之,你就说了吧。”
赵良之面上有难堪,有心虚,有紧张,更带着些许愧疚。
其实在得知他欺骗之后,依着汤夫人如今的地位,原本可以直接叫人将他抓起来严刑拷问。
可她没有。
恰恰说明,夫人并未想要赶尽杀绝。
眼下这情形,他已然没了选择。
思忖片刻后,这才开口。
“回夫人的话,当时小的确实陪着娘去了隐秀山安葬二小姐。”
汤夫人点头,“期间发生的事情,你娘已经跟我说了,本夫人只想问你,二小姐的埋骨之地可还能寻到?”
正月的温泉庄子上虽温暖,却还穿着冬衣,可赵良之已经紧张的微微冒汗了。
“这……这么多年过去,小的也不确定。”
他抹了抹脑门上的细汗,有些不大敢往汤夫人的方向看。
汤夫人在京城打了多年交道,自然看出了他的心虚。
“你为何这样紧张?”
赵良之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在望见她不怒自威的神情时,心底一惊,赶忙跪了下来。
“夫人饶命!”
他朝着汤夫人磕了个头。
“当年我娘确实将二小姐带去了隐秀山,也为二小姐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山涧作为埋骨处,可当年娘被山里的阴风吓的逃下山之后,小的再上山,便找不到二小姐了。”
郑氏面露惊骇。
“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不是说你已经将二小姐安葬好了吗?”
赵良之硬着头皮说,“那是因为我担心娘被夫人责罚,才故意说的谎,我想着老爷夫人应当不会去调查一个死婴的埋骨处,才敢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