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越千年
虽然顾韬晦对自己的子孙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眼，但还是挺双标的，让仲青对他们好一点，不要摆长辈架子。
仲青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跟六七十岁的白胡子老头当长辈？说出去不把他当成从精神病院跑出来撒欢的病人才怪。
但仲青还是笑眯眯地称赞他：“三叔公为你们顾家人做了一件好事哪，不然我也无缘认识你们。三叔公有没有时间跟我聊一聊当年撰写家谱的一些事？”
提到三叔公这辈子最大的业绩，他笑得扁桃腺都看得见，他源远流长地说：“我从小，那时候条件不好，找到一本书会兴奋很久，什么都看，连养猪的书都看。所以你看我，被下放农村搞社教，我还给猪娃子接生，农民都夸我能干。哦，说远了，我爱看书，看了之后就手痒，写一点小豆腐块文章，偷偷给报社投过稿，一篇都没有发表过。后来才知道，这种新闻类的稿件，审查是很严的，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人家看都不会看。”
仲青拔河一样地把他拉回来：“三叔公，你之前的家谱是怎么找到的？”
三叔公皱着眉头回忆，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说：“怎么找到的我忘了，还不是在哪一家亲戚的一堆破四旧东西中薅出来的。”
顾韬晦在肚子里不住地摇头叹息，幸好他没脸，不然早丢光了。
仲青为了更好地打击他，兴趣盎然地让三叔公回忆：“三叔公，那本家谱是个什么样子？多少页？什么纸写的？印刷体还是手写体？”
三叔公大概是进入了他的不舒适区，也不振聋发聩了，也不声嘶力竭了，用细下来的嗓子慢吞吞地说：“繁体字，竖排，从右到左，印刷体，还有很多字都不认识，字典都查不到，连猜带蒙。我一个理工科学生，像个考古学家一样，如果不是家族荣誉感支撑着我，我是完不成这个大业的。”
仲青打断他，不让他自我陶醉，仍然把中心思想围绕着家族人员展开：“家谱中只提到了最早的祖宗顾宪林，有没有提到他的下一代？”
三叔公摇头说：“没有，第二代只有一个名字，叫顾环，他再传下来，大约是五六代的时候，人数一下子就多起来了，可能是那个时间段生育能力变强了吧，哈哈哈！”
仲青问顾韬晦：“你儿子只有一个名字，没有事迹，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顾韬晦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得三叔公突然喊了一声，差点把两个灵魂都炸出窍，三叔公拍着大腿说：“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一件事，没有写在家谱里，为什么没写呢？是因为当时我有点不明白，就把它当成是祖先的胡话，没放在心上。”
仲青一阵激动，问：“什么事？”
三叔公说：“就是那幅画，我当时看家谱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那幅画，也不知道这幅画在哪里，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就没有当回事，这个内容我就把它删掉了。”
顾韬晦恨铁不成钢地叹息，指点仲青问相关的问题。
三叔公说：“当时家谱上说，那幅画中有两位祖先，都一样的重要，希望后人把他们都作为共同的祖先来祭祀。说了我们顾氏先祖是皇宫里的御厨，哦，对的，他也是炒菜的，跟你一样，哈哈。后来顾家先祖创下一份家业，离开了京都，成了雅川的诸侯。还嘱咐我们后人好好干，不要把家败光，祖先会在天上盯着我们的。哦，对了，让我们留意画中的另一个祖先，在一千多年以后，有可能这位祖先会降临人间。这写得太科幻了，信口开河，毕竟我们还是一本严肃的家谱，于是我就把这一段拿掉了。”
仲青哑口无言，天意让顾家一位不靠谱的后代来整理家谱吗？
三叔公说到这里，突然狐疑地看了仲青一眼，又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话，仲青满怀希望地看向他，问：“你这样看我，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三叔公响亮地回答道：“没有，我就是突然觉得你可以到我们渝州来开一家餐馆，锦沙的菜在我们那里很受欢迎，保管赚钱。”
仲青叹了口气，暗地里对顾韬晦说：“我就知道，我早该对他死心了的。”
等到整个年过完，生活恢复正常，仲青拉着隋心就把新店的合同签了下来，总共三层楼，2000多平米，装修投入都不得了。合同签了十年，不涨价，从这点看，仲青还是小赚了一笔。
站在大街上往上看，想象着将来熙来攘往的情形，仲青终于感到自己在干一件大事了，这家饭店的建立，可以一举奠定仲青在锦沙城餐饮界的地位。
重新为这家店想了一个名字，就叫“顾氏宫廷菜”，看着周围人不解的眼光，仲青解释说：“我偶然从古籍中看到一本宫廷菜谱，大昭国皇宫一个姓顾的御厨写的，把他所有的宫廷菜经验全部写了下来。这本菜谱给了我极大的启发，所以以此来命名，纪念这位宫廷菜前辈。”
反正仲青是老板，他说了算。大家于是一哄而散，该干嘛还干嘛。
罗珠又鬼头鬼脑地进了仲青的办公室，对他说：“我师父马上要来了哦。”
仲青吃了一惊，问：“什么时候？”
罗珠说：“明天的班车，应该会在下午到。”
仲青问：“住的地方定了吗？”
罗珠说：“定了，先住几天酒店，以后怎么说，看我师父的。”
仲青说：“好的，那明天晚上在一心楼给塔多大师接风。”
罗珠制止道：“不用那么正式，师父只吃素，人多了会拘束，不如就我们三个人好了。就在一心楼，边吃饭边谈事。”
仲青说：“那好，我亲自下厨做几样精致的素菜，招待塔多大师。”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顾韬晦说：“我总觉得这次塔多大师来得有点意外，可能是专为你而来，是不是有什么灵药可以提升功力的？我们现在反正也在瓶颈中，进展很慢。”
仲青说：“不管他，说不定是收我为徒呢。”
顾韬晦啧：“多大的脸。”
塔多大师再度出现在仲青面前时，仲青都有点想不起他以前的样子了，就像是第一次看见，但又有一种神魂内的熟悉感。
而塔多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捧着仲青的脸，念了一句经文，这才微笑着看向仲青。
仲青一时有点激动，觉得大师对自己的好真是无以为报，连忙说：“罗珠先陪着大师喝茶，我去把热菜炒一炒，然后就吃饭。”
于是去做了个文思豆腐，扬州干丝，素烧荷兰豆，茄汁素鱼，清水煮了个素菜汤，手脚很快，十分钟就搞定，端出来的时候罗珠的水还没有烧开。
三人就以茶代酒，就着素席，开始叙说契阔。
仲青问：“大师第一次来锦沙吗？”
塔多大师说：“是的，我第一次离开藏区。”
仲青受宠若惊地说：“太有意义了，我明天开车带大师到处看看，先走马观花，再让罗珠细细陪你逛。”
塔多大师说：“不忙，我来是有正事的。”
仲青问：“什么正事？跟我有关吗？”
塔多大师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他：“你最近练功进展怎么样？”
仲青红了脸，说：“我自从升到第二层之后，进步就非常缓慢，我以为这是修炼必经之路，所以就不太着急。再加上俗事一件接着一件，对了，我儿子马上就到一百天了。”
塔多大师微笑着说：“你儿子是个有福气的，是世俗的福气，是他前世的福报。”
仲青哦了一声，大师的金口玉言，还是令他心情畅快，就像得到了皇帝赐予的免死金牌，儿子将来的发展就已经没有悬念了。
塔多大师接着说：“进境缓慢也是正常的，说起来是缘分未到，你的机缘一直在路上，现在时机成熟了，我这次过来就是促成此事的。”
仲青和顾韬晦都很兴奋，一直困扰着他们的问题今天终于可以打包解决，怎不让他们翘首以盼？
塔多大师悠悠地讲起了故事：“你知道我们教派有一件非常神奇的传承方式，叫伏藏？”
仲青摇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对贵派的情况一无所知。”
塔多大师也不觉得遗憾，继续说道：“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东西非常神秘，它的使用方式是古代的上师为了把某一思想或者物品传到后世，可以点对点传输，后世之人在得到上师的授意之后，能够找到这个东西，并且直接拿来使用。”
仲青似懂非懂，但他敏感地意识到这事跟自己相关，因为他身体里住着一个古代人。
塔多大师也不故弄玄虚，开门见山地说道：“大约两个月前，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了我教的一个前辈，我并不认识，但我一见到他就知道他是上师。他告诉我一处地方，那里有一个玉匣，让我去取出来，交给你。”
看到仲青惊讶到合不拢嘴的样子，塔多大师微微一笑说：“你不用知道原因，上师的确直接说了你的名字，而且他也知道我认识你，并且有一段渊源。于是我按梦中指引的路线找到了这个玉匣，拿来给你。我并没有打开，你也不用在这里开启，晚上你练功之前把它打开，会有意想不到的机缘。”
说完，塔多大师从背包中拿出一只玉匣来，交到了仲青的手上。
顾韬晦在体内抢先浮躁起来，他说：“这是古代的我留给我们的东西，可以解开我们的很多疑惑。”
仲青恭敬地对塔多大师行了个礼：“谢谢大师！”
塔多大师慈祥地笑着，面上浮现着神圣的光辉：“你不用谢，这是你自己的机缘，只是通过我的手交给了你。我也因此而受益，说起来，我要感谢你才对！”
仲青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来，我们边吃边聊。说起来，还要谢谢大师的贡布叶则，它为我拿下冠军立下汗马功劳。”
塔多大师仍然如沐春风地说：“那是你应得的。”
晚上，仲青一个人盘坐在蒲团上，缓缓开启了玉匣，首先出现的，只是一缕气息，顾韬晦舒服地说：“是的，光是这缕气息，就让我们的功力提升一半。”
完全打开之后，看见一个小人儿还在呼呼大睡，不过婴儿的手掌大小，她睡梦正酣，事实上，她已经沉睡了千年。
仲青用手指头拨了拨他，她翻了一面，继续沉睡。
仲青对顾韬晦说：“他一定陪伴古代的我们很久，当古代的我们离开人世的时候，把它留给了现代的我们。”
一瞬间，两个人心潮起伏，跨过时间的栅栏，看见了峨冠博带的顾韬晦，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
两个人，四只灵魂，就这样遥遥对望，仿佛有千言万语，但又似乎一个字都多余，他们就这样在想象的空间里交流，不发一言，但已尽得所思所想。
仲青对顾韬晦说：“我们先入定，等他慢慢醒过来，看看今天入定之后会有什么发现。”
于是两人进入识海，去到上次罗珠带他们来的内府之处，走近内府，发现这里出现了一片池塘，池塘里面只有水，其它什么也没有。但池塘边上坐着一个小人儿，就是刚才他们在玉匣中见到的那个小人儿。
这时，突然就有意识降临到他们的意识中：“爸爸，哥哥，小美又见到你们了。”
仲青跟从前第一次听到哥哥的称呼是一样的反应，就是气闷，他质问小美：“为什么擅自就把我降了一辈？”
小美不解地看着他说：“一直这样叫的啊，你之前答应得还挺快的。”
顾韬晦哈哈大笑，占够了便宜的笑：“乖女儿，你知道我们是你另一个爸爸和哥哥吗？”
小美说：“知道，我就是来传递这个消息的。我的本体是一枚灵药，吸收日月精华而幻形成人，机缘巧合成为你的女儿他的妹妹。一直助你们修行，直到你们的肉体消失。”
仲青问：“是古代的我们让你来到现在，帮助我们继续修行的吗？”
小美点点头，用脸蹭了蹭仲青的脸。
仲青感慨万千，说道：“古代的我们，还真是爱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