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沙餐饮协会的会长谭舜尧,并不是给仲青开空头支票,他是切切实实想把仲青拉进餐饮协会中来。像这种行业协会,国家就只是给你一个牌子,怎么经营完全是看自身能耐。谭舜尧是个能人,年龄也正值壮年。原来单位在商业局,不想坐办公室,想干点实事,主动请缨到了餐饮协会当会长。这是个事业单位,给了两个编制,他白手起家,也依托于锦沙餐饮业的发达,缴得起会费,慢慢就做大做强了。
如今的餐饮协会还是有自己的派头的,这个会长大家也还是买账,当然谭舜尧本人功不可没。像仲青这样名气很响亮,人又年轻引领着时尚的人,他一心想网罗进来。之前师父还在世的时候,他就提过几次,说让仲青也进协会来,成就师徒同为理事的佳话。但师父对此不上心,话都懒得传达,谭会长提了几次,没有得到热烈的回应,他也就懒了心肠,被其它事情打岔了,不再提这茬。
上次在师父的丧事席上,谭舜尧跟仲青说的那番话,其实是蓄谋已久,但他做得好像是信手拈来的样子,实际上是浪费演技了。因为仲青忙着悲伤去了,对会长说些什么一概点头,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但谭会长接下来就霸王硬上弓了,过了两天,一个电话打到一心楼,叫仲青去餐饮协会开个理事会,把仲青搞得莫名其妙,还以为要给师父搞个追认什么的,到了之后才知道真的是正儿八经的自己参会。
与会者都是师父那一辈的,有一些仲青也见过,以前都是叔叔伯伯地叫,今天大家都摆着一副会议脸,包括谭舜尧在内。
谭会长严肃地宣布了对仲青的任命,同时解释了这是破格提拔,如果范师傅没有走,也轮不到於仲青什么事。在热烈的掌声中仲青晕晕乎乎地拿到了聘书,仲青今天穿的是一件松松垮垮的针织毛衣外套,内心暗骂:“他妈的,也不先说一声要上台,弄得我穿得像个要饭的样子。”
顾韬晦听到了,搭腔道:“这就是打你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你知道了,还会接受这个任命吗?”
仲青说:“我他妈闲得没事干了才跟这一帮爆眼子老头在一起开会,我这么风流倜傥的帅小伙。”
顾韬晦说:“来都来了,其实这个理事还是有好处,相当于被官方盖章认定了你的地位,以后顾氏宫廷菜都有政府做你的坚强后盾了。”
仲青说:“也许吧,但协会又不会给我引客流过来。”
谭会长下来后对仲青说:“以后每个月协会要开一次例会,到时候提前通知,例会都有一个主题,大家畅所欲言。你之前没开过,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仲青虚心地问:“我需要做什么吗?我意思是,要交钱吗?”
谭会长语重心长地说:“要交钱,之前你师父也在交钱,不过不多,就是会费,是单位交的,怎么你不知道吗?”
仲青苦恼地说:“我师父用钱,我问都不问,都是喊我签字就签,原来还有这笔开支。”
大家都善意地笑。
谭会长笑道:“虽然每年要交会费,但你得到的实惠肯定会超过你交的钱,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我们可以经常接触,你是理事里面最年轻的,以后你就代表了最潮流的一拨人,你们的意见才是协会未来的发展方向。”
仲青惶恐地说:“别,你这话说得有点大,我自己的斤两我自己知道,我先学习吧,不要把我当出头鸟来打。”
谭会长笑得一脸奸诈,说:“你太幽默了,以后把协会当自己的家,我下周去你们店调研,到时候我们再详细谈一谈,我这里有一些项目,不会亏待你的。”
仲青内心阴暗,想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理你个铲铲!”
还是回到家抱儿子舒服。
仲青已经完全挺过了厌儿期,自从儿子抢先一步喊出了“爸爸”两个字,仲青立马浪子回头了。他不仅肯定了儿子的眼光,知道这个家是谁说了算,而且还惊讶于儿子的智商,知道老爸对自己不待见,要努力纠正老爸的隽刻在基因里的偏见。一句话,要扼住老爸的咽喉。
这样看,成功是多么简单,只要两个字,这个世界就被自己征服了。
於世安无师自通地喊了“爸爸”两个字之后,无论仲青怎么诱惑他再喊出那两个字,他都无动于衷,好像喊了爸爸之后,就把他的脑髓全部用完了。他对语言不再感兴趣,开始对走路兴趣变大,每天不能离开学步车,一离开他就不吃饭,他早就想明白了,只要他祭出不吃饭这个大杀器,所有人都会投降,没有之一。
自从他成功俘虏了家里对他最有抵触情绪的人之后,他对征服这个世界感到厌倦,的确,如果成功唾手可得,那不如去追求失败。
但仲青因为首次尝到了父爱,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儿子对自己恢复冷漠之后,他仍然选择性地看不见,每天风风火火地开着车回家,抱着儿子亲来亲去,直到儿子开始打嗝为止。
卫曦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挺身而出扮演护儿狂魔,把仲青赶走,自己独霸儿子。虽然儿子从来没有喊过她,但她完全知道儿子对她的迷恋,这种迷恋卫曦把它看成是母子之间排他的秘密,只有他们两个心照不宣。
卫曦特别奇怪儿子喊出的那一声“爸爸”,没有任何预兆,无师自通,特别妖孽,就像是开了天眼,目的就是让这个饭碗更加牢固,而且自愿。
卫曦暗暗为仲青默了两秒钟的哀,以后这个家,他的地位更低了,不仅是老婆奴,而且是儿子奴。
当一个人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之后,他做的一切都理所当然,自己就能完成逻辑自洽。仲青每天冲劲十足,如同扭紧了发条的智能玩具,不知疲倦地工作,睡眠时间几乎压缩到了零。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功力突飞猛进,练功的时候身体的疲劳就恢复了。自从小美进入到他们的生活之后,每天都会吐出一粒神丹助他冲关,效果也显而易见,如今似乎隐隐有突破的先兆。
仲青对顾韬晦说:“倒是很期待进入第三层之后的变化,是不是这世界就无人能敌了?超人?圣斗士星矢?”
顾韬晦说:“你想得美,最多就是能够控制别人的思想。”
仲青翻了个白眼:“你比我想得更美。”
在识海里与小美交流时,仲青忍不住还是问:“我们在第二层还要停留多久啊?你离开古代顾韬晦身体的时候他们练到了第几层?”
小美答道:“第四层。”
仲青兴致勃勃地问:“那有什么特异功能?”
小美想了想:“他们因为灵魂变得强大,灵魂攻击也很有成果。在与人对攻的时候往往通过瓦解对方的意志来获得成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你说的特异功能?”
仲青点头如捣蒜:“算,算。那是不是天下无敌了?”
小美笑道:“哪有,遇到意志特别强的人,效果就不如想像中好。所以他们也在练外功,既强身健体,又可以武力攻击。”
仲青有点沮丧:“我们现在不流行武侠了,那是冷兵器时代的事。现在,一把枪解决一切问题。”
顾韬晦这时插言道:“我们也可以练练外功啊,也不是人人都有枪的。”
仲青觉得可行,但转而又泄了气:“练外功怎么也得花时间,你说我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
顾韬晦说:“先存了这个心,到第三层之后再说。”
仲青打起精神,两人开始继续修炼。
白天的时候,仲青的精力全部放在新开的宫廷菜馆上。
这是个新事物,锦沙城的接受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现在每天至少有两三桌包间的生意,原来以为刚开业至少门庭冷落时间会很长,但现在每天的营业收入还能做到盈亏平衡。
接下来就是年底的餐饮旺季,作为锦沙城新贵,新的文化现象,如果是请客吃饭,那顾氏宫廷菜一定是拿得出手的。而且,餐饮协会会长谭舜尧来调研之后,自觉充当了吹鼓手,他非常看好这一新生事物,认为契合了当下弘扬传统文化的官方调子,完全可以成为他的政绩。
上下一心,步调一致,慢慢就会炒热。
放下一半心的仲青,又把目光投向了农家乐,有段时间没有照顾到它了,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做得怎么样。
视线一关注,那就不得了,发现生意爆好不说,林二狗的感情也迅速升温,他小子一点也没有闲着,精神物质双丰收,都已经在计划春节结婚了。
仲青吓一大跳:“这么快?奉子成婚吗?”
林二狗羞涩一笑,说:“不是,就是想早点生子,跟你们家於世安作个伴。”
仲青嫌弃地撇嘴:“靠你生儿子来作伴?那风险也太大了。我们家那个祖宗,将来一定是个混世魔王。”
林二狗咧嘴一笑:“还要感谢你儿子,浦英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一心想生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所以我才趁热打铁,把结婚的事情敲定下来。”
仲青一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表情:“你小子可以啊,懂得因势利导了,这是管理水平提升的标志啊。桃花源以后交给你来打理,怎么样?”
林二狗惶恐地说:“别,那不是篡党夺权了?国庆哥干得好好的,我给浦英打打下手就行了,我没有野心,最想做的就是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仲青赞赏地点点头:“好吧,对自己定位很清晰,那你准备啥时候带你媳妇回老家?”
林二狗再度羞涩起来:“已经带回去过了,我爸没意见。”
仲青瞪大双眼说:“你小子,我靠,先斩后奏啊。我要不来,下次见你是不是都一拖三了?”
林二狗憨直地笑,说:“也没那么快,你今天不来,我打算这周去找一下你,春节就办席。”
仲青问:“你不打算回老家结媳妇吗?”
林二狗摇头说:“不用,我爸不讲究这些,他说你想在哪里过就在哪里过。”
仲青猜疑地问:“倒插门?”
林二狗说:“也不叫吧,只是把家安在浦杨村,也不用跟她爸妈住一起。”
仲青又问:“婚宴定在桃花源?”
林二狗说:“是的,离家近。”
仲青恍然大悟:“你小子是不是新房都装修好了?”
林二狗露出赧然的表情,说:“也不是我弄的,是浦英能干,随便弄的。”
仲青摇头:“看你那副老婆奴的样子,说起来还是铁匠出身,一身的腱子肉,结果软得一塌糊涂。”
晚上回家把这事跟卫曦一说,卫曦也感叹道:“没想到林二狗想得这么通泰。说起来,当初你们三个,也就刘成德一直二不挂五,现在也安顿不下来。”
仲青说:“他比我强,一只手就把天下打下来了,怕现在已经是百万富翁了吧。越青错过他,也真是可惜了。”
卫曦忧虑地说:“越青跟着他,怕是还好一些,不会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总觉得他是路走邪了,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越青而离开你,倒还安稳一些。”
仲青叹道:“各人的命吧。越青选了林伟豪,怕也不是好结果。”
卫曦突然想起一事,说道:“你今天去桃花源,有没有见到高哥?”
仲青问:“没有见到,有什么事吗?”
卫曦说:“我恍惚听到家里在说蜀青姐遇到什么事,国庆哥心里不快,借酒浇愁,农家乐也不管了。”
仲青吃了一吓,问:“有这事?难怪我今天没看到他,我马上问问。”
说完就给蜀青打了个电话,蜀青说:“是有一些事,但在电话里面不好说,你看你周末有没有时间回家一趟,我们在家里见面时候聊。”
仲青就答应了,放下电话对卫曦说:“还真有事,亏得你机灵,帮我盯着这些,不然高哥如果出了事,我大概要内疚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