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咆哮落下,大殿里再度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愕地讲不出话。
这是在说什么混话?贵妃侄子……玷污宋拓前夫人?!八竿子打不到边两个人,竟能有联系吗?
贵妃侄子又怎会与宋拓前夫人牵扯上的?
一个内宅妇人,另一位在王大将军家,二十余年来十分低调甚少现身。
众臣心头十分怀疑宋拓此番言论真实性,却又伴着十足好奇心。
“一派胡言!”
韦禛和韦谦异口同声。
两人齐齐站出来,韦谦指着宋拓怒道:“陛下,此人神志不清,已是疯癫了,见谁咬谁!
臣女在宋府时从未独居,外出时每每有婆子丫环在侧,从未独自外出,更未与外男有染,说臣女被玷污更是无稽之谈,宋大人蓄意报复污蔑,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将他关入大牢!”
韦禛则是指着宋拓对众臣道:“诸位同僚,请看过来……你们瞧,宋大人眼窝深陷,面色发青,眼里通红犹如厉鬼,言行无状甚是癫狂。
陛下方才都拿出齐全证据,他非但不伏罪,反而又跳出来胡言乱语,毁我与侄女名声,如此信口开河造谣污蔑是典型的发疯之状,他已是疯癫不正常了。”
宋拓激愤,正要再辩,皇帝张了口。
“朕曾有所耳闻,韦爱卿之次女韦氏秀外慧中,勤劳持家,教子有方。和离前在宋氏族中口碑甚佳,和离后居于其叔父韦禛家中,与叔父婶母相处融洽,日常行事德行兼备。”
“陛下所言极是。”韦谦道:“臣女在韦家口碑也极好,远近亲戚无不对臣女赞不绝口。”
皇帝看韦谦目光很和蔼,颔首道:“朕知晓,所以不久前韦氏和离出宋府,朕本还欲做媒,叫贵妃爱侄董昭求娶她为妻,成就一段好姻缘。没想到朕还未来及下旨,今日竟先传出董昭玷污韦氏。”
他沉沉看向宋拓:“你莫要讳疾忌医,有疯癫之症便早日治疗,不过眼下却迟了,你先辱贵妃,接着又造谣贵妃爱侄与韦氏,叫他两人同时蒙上污点,原本朕还要再斟酌一二,叫你这般造谣,朕为了他二人名誉,竟是不得不下旨赐婚了。”
谢御史抖抖胡须,朱询浑身微震,许多大臣都因皇帝这番话露出怪异表情。
便连韦谦父子都是一惊。
不知情的大臣不明所以,觉得皇帝反应实属正常。
虽然韦氏乃和离妇,但只要那董昭未嫁娶,愿意娶和离妇进门,那便是他的自由,皇帝张口赐婚,谁又敢说皇帝有眼无珠?
但知情人却十分无语,朱询与太后党等人都是无话可说,纷纷在心中大骂天德帝狡诈。
竟借着宋拓弹劾,顺嘴将韦氏与董昭两人丑事过明路,又将两人捆绑起,话里话外竟有赐婚打算。
谁不知皇帝宠爱贵妃,皇帝亲口赐婚便是贵妃意思无疑,皇帝是打算借此事成全贵妃之侄!
今日除皇帝外无赢家!
宋拓听闻天德帝的话,瞬间气的七窍生烟,都忘了他自己快要大难临头。
脑海里只回荡着韦映璇得意说起自己要风光大嫁董昭时的恶毒嘴脸。
他气的脑袋发胀。
便是说,他今日这么一闹,非但无法扳倒贵妃,谢御史等人为了洗清自己,把一切责任推到自己头上不说,皇帝还要借此事顺便给韦映璇和董昭赐婚,叫他们堂堂正正成亲!
宋拓怒极,恨不得对皇帝暴吼一声昏君。
然而最后一丝理智却拉着他,叫他不敢真的如此做,他忍无可忍捂着脑袋大叫:“啊啊啊啊”!
神色逼近癫狂。
所面对之处,大臣们皆是严阵以待,时而齐齐后退,时而齐齐朝左右躲避。
生怕宋拓突然发疯冲上前伤人。
他如此模样,愈发叫人觉得他病的不轻。
八成是受了极大打击之后疯癫了。
众人再回想今日宋拓弹劾贵妃,一个疯子之言,哪里可信?
好好的早朝因宋拓而耽搁,本以为贵妃当真侍奉过先帝又私通侍卫偷偷生子,最后一一被证实都是子虚乌有。
现在造谣之人还在大殿上发疯,这可真是……此等荒诞不羁之事竟活生生发生在朝堂。
众臣面色都是一言难尽。
大家站一上午早累了,此刻支撑他们的信念便是好奇今日宋拓到底要如何收场,皇帝又会如何惩治他。
“陛下。”韦禛一甩袖站出来,满面严肃:“宋大人今日发癫诬陷贵妃一事暂且不提如何定罪,微臣还有一事要奏禀。”
皇帝面色很沉,压着情绪道:“你说。”
“宋拓此人品性恶劣,不孝其长辈,其行为之恶劣令人发指,是为恶逆。”
“你胡说!”宋拓又从混乱行为中回过神,清醒地反驳:“我先前与我母亲争端,不过是母子间小矛盾,太后老佛爷已经惩罚过我,叫我去养济院照料老人顺便悔过,如今,此事早已过去,韦大人何必揪着不放?”
“至于我祖母,她老人家在外清静养病,我做孙儿的也时常去探望,何来的恶逆!”
他话音刚落,大殿外突然走来一高一矮两妇人。
“老身艾氏、臣妇陈氏参见陛下!”
众人回头,发现竟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与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相携而来。
徐公公将两人带入殿内正中。
宋拓猛地回头,看见陈氏他心头便一沉,接着他目光落在另一个满头白发,瘦弱如骷骨的老妇人身上。
他起初还未放在心上。
突然他再次看向老妇人,脸色骤变,猛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屏住呼吸,整个人定在原地。
是他祖母吗!?此人竟十分肖似他祖母!
他冷汗簌簌往下冒,整个人像被人施了点石术,僵硬在地一动不动,大殿内的喧嚣声都似被屏蔽。
他很安静,安静地陷入在一种极致的惊厥中。
“孽畜,你还敢大言不惭!”宋老夫人重重点了拐杖。
宋拓被这一声斥责震得回神,他盯着宋老夫人,颤声道:“这,这不是真的!我祖母明明病重,前几日我还去探望,她老人家未清醒。”
他突然大步朝着宋老夫人方向走去,走的越近,他越发不确定,迟疑道:“祖、祖母,竟真的是您,您怎来了?”
“您、眼睛上怎、怎扎了两根针……”
宋老夫人冷冷一笑,“孽畜,若非你不孝,祖母今日不会自戳双目站在此处!”
话落,她扑通一跪。
“陛下,老身艾氏今日要告不孝孙宋拓,他不孝顺他母亲,更对老身行恶逆之事,老身病重时,他非但不加照料,反而狠心将老身逐出宋府,此等行为与禽兽无异。”
“他不仅将老身逐出家门,关进阴暗逼仄小院中软禁,还与艾家人密谋将老身艾姓剥夺,他要让老身变成孤魂野鬼,也不许与他祖父合葬。”
“更有甚者,他趁老身卧床养病时殴打老身,叫老身浑身是伤险些丧命,老身如今晚景凄凉,皆是此孽畜所害!”
“古往今来,正妻育有子便要进宗祠以牌位供奉,这是老祖宗定的规矩,老身为宋家诞下嫡子,此孽子却要抹杀老身一生艰辛,叫老身去做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此行径恶毒至极,不配为人!”
宋老夫人说到此处,扎了针的双眼中竟冒出血泪!
等会再发一章,但会很晚,大家明早来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