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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辇在荷花池外落下,萧妍扬手,得毋越搀扶后下了轿。

毋越扶着萧妍朝抬轿之人道:“你们先回凤仪宫吧。”

“是。”

待凤辇离开,主仆二人才往清和宫去了。

“娘娘方才是刻意试探?”

萧妍侧目看向了身旁的毋越,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当真是聪慧了不少。”

毋越得了夸奖,亦笑了笑,“娘娘出行甚少这般大的阵仗,特意选了走清和宫这条路往荷花池走,便是想看看,皇上会不会派人来寻。”

“嗯,”萧妍另一只手轻轻摇着团扇,“接着说。”

“皇上心中不愿娘娘去找安妃娘娘,见皇后仪仗往清和宫去了,定会派人追上,安公公追上后得知娘娘是去荷花池,便好回去复命了。”毋越说眼珠子转了转,沉吟片刻,“如今裕嫔娘娘正在紫宸殿外跪着,皇上中了毒,自然不好即刻起驾清和宫。”

萧妍会心一笑,“本宫的晚膳也克化得差不多了,咱们也去看看安妃吧。”

主仆二人行至清和宫门口,萧妍忽而想起去年夏日,自己也是站在了清和宫前,是为了劝安妃不再避世。

只是那时,连萧妍都当真以为安妃是与自己同病相怜,都是遭荣妃所害。

如今知晓真相,萧妍都忍不住笑自己是个傻子。

清和宫无人值守,寝殿内安妃斜坐在榻上,发髻一丝不乱,不戴半点珠翠,手边放着半盏已经冰凉的茶水,拢着半盏烛火翻看书卷。

闻脚步声抬起头,见萧妍身着常服,先是一怔,恍惚半晌后,唇角泛起了一丝苦涩,“皇后娘娘今日的装扮好似仍在潜邸时那般。”

萧妍抬眸望向安妃,手上轻拍两下毋越的手,毋越便躬身退下了。

昏暗的寝殿内只剩下萧妍和安妃两人。

“臣妾还以为皇后娘娘不会来了。”

萧妍在小榻对面的圆凳上坐下身,“有些事情本宫自然是要来问清楚的。”

安妃合上书卷,并未起身行礼,未戴护甲的手轻轻抚着书页,“皇后娘娘想问什么呢?”

安妃将手中的书仍在小几上,“想来,徐太医都已经与皇后娘娘和盘托出了,皇后娘娘还想问什么,其中细节吗?”

安妃说完,视线被拉得老远,嘴角噙着些意味深长的笑意。

萧妍阴沉着脸,“你对他,是当真有情,还是全然利用?”

安妃视线闪躲一瞬,收回目光,好似自嘲般的笑了笑,颔首轻声道:“无瑕少年郎,谁能不为之心动呢。”

萧妍并未接话,就着昏黄的烛火,看着安妃。

安妃不比萧妍年长,但眼神中却带着些历经岁月绵长的厚重感。

“我入潜邸做侍妾,那时皇后娘娘是嫡妻,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叫人好生羡慕,荣妃娇俏任性,惹皇上垂怜,裕嫔善骑射,更是与众不同,而我却只能日日独守空房。”

“但是嫁给一个本就没什么感情的人,成为他的侍妾,终日凄凉本该就是我的命。”

安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眼神落在身边的烛火上,渐渐失了焦,“后来,你小产,徐闽渊日日来王府照看你,在你房中见到他时,我才知道什么是情爱。”

“我也只是想感受一次温暖,”安妃的脸上竟绽出一抹甜蜜,脸颊也染上了些许绯红,“那一次于我,这一生,便足够了。”

萧妍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安妃的眸底瞬时结出了一层冰霜,怒道:“你笑什么?”

萧妍的唇角轻轻扬起,“于你是一次甜蜜温暖,而于徐闽渊来说,却是一场噩梦。”

安妃的怒气快要从眼眶中溢出,“若不是你,徐闽渊怎么会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连这都能怪到本宫头上?”萧妍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本宫母亲姓徐,你是潜邸老人,怎会不知此事,怎会不知道本宫与他的关系?”

“他日日在你身旁侍疾,满心满眼皆是你,他分明爱慕于你...”安妃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他又怎么会不再照看我的病症,将我交付给旁的太医照看。”

“你口口声声称他为无瑕少年郎,无瑕之人又怎会沾染情爱,”萧妍看着安妃的双眼,径直打断,一字一句道,“你根本就不配心悦于他。”

安妃别过眼去,不愿再看萧妍。

“徐闽渊心里唯有医术药理,再无其他。只因你爱而不得,竟将这恨平白放在本宫身上,在皇上跟前挑拨,”萧妍挑眉,眼角眉梢皆是不屑,“当初你狠心将那孩子打下时,又是在恨谁呢?”

“你又懂什么?”安妃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想留下那孩子吗?可是若那孩子生下来,便是我与他的催命符。”

“说得比唱得都好听,”萧妍纤细的食指撑着太阳穴,轻轻揉着,“一夜温存是你,以腹中胎儿夺宠的也是你,坐稳妃位后无情打下那孩子的还是你,徐闽渊何辜,那孩子何辜,本宫又是何辜?”

安妃不再说话,手里捧着冰凉的茶盏,暗自垂泪。

萧妍见时候也差不多了,眸光一闪,“不过本宫倒要谢谢你,”

萧妍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你偏偏用了欣答应的法子,在那项圈的珠子里加了三棱、莪术和川乌,本宫也没办法坐收渔翁之利,不费一兵一卒便让皇上冷落了她。”

安妃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眯了眯眼睛,“你早就知道?”

萧妍忍不住捂嘴笑了,那笑声里满是嘲讽之意,“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该回了,想必明日,皇上便会来亲自送你上路了。”

“本宫罪不至死,你休要胡说。”安妃狠狠剜了萧妍一眼,但声音却是颤抖的。

“哦?”萧妍假装惊讶,以团扇遮着嘴,“你当真不知,你是为谁背了黑锅?”

“好了,本宫也乏了,你也不必送了。”说完,萧妍低头理了理衣襟,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寝殿。

“萧妍,你讲话说清楚,什么黑锅!”

“萧妍!你站住!”

安妃声嘶力竭地喊着,萧妍抬手抚着鬓边的金簪,全当没听见一般,离开了清和宫。

“娘娘为何要告诉安妃娘娘明日皇上会来之事?”毋越压低声音,搀扶着萧妍小声问了一句。

萧妍看着图案上的刺绣,漫不经心道:“若你是安妃,明日皇上来,你会怎么做?”

毋越思量一阵,“自然是不愿意娘娘坐收渔利,将金珠里藏了药的事情,自己人下,还欣答应清白,好让欣答应复宠,来对付娘娘。”

“那便是了,”萧妍点头称是,“咱们明日等消息吧。”

夜晚的风也逐渐闷热起来,想来炎炎夏日快要到了,萧妍回头看了一眼清和宫的宫门。

这两年多来,徐闽渊以头风和心悸之症折磨着安妃,而安妃有徐闽渊在侧,也算是甘之如饴。

这两人的账,只怕难以清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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