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在看的，就是你啊。”
傻猴仰头，一如女儿国那个消失前望向云层的白袍和尚。
“你能看到我了？”
女子的声音传来，还有些惊喜。
若不看那残破恐怖的身躯，
还当那声音是某个玩捉迷藏被发现的少女呢。
“我该叫你什么？小白龙？”
一语过，那巨大龙躯猛然一震颤动。
那无尽的扭曲几乎要就此将她吞噬，
就在这时，傻猴忽然抬起手。
只见一股无形之力涌动，又将那阵扭曲重新平复。
可无论傻猴如何做，龙身上的破坏之力仍是无法扭转。
“……就叫我，小白龙就好”
她虚弱的说着，狰狞的龙首隐约露出一丝笑颜。
“抱歉，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帮你解脱。”
傻猴眉头微皱。
果然，比起圣人阶的力量，他还差得远。
“没事的，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能做到的！打碎这一切，给众生新生！”
她说着，声音渐大，最后已如龙啸。
“……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态了。”
小白龙又连忙道。
“你又怎知我一定会打碎这一切呢？
或许，独善其身也不错不是吗？”
“或许吧……无论如何，那都是你要走的路。”
她似乎又平静下来。
犹豫几分，她本想问些什么，却仍未出口。
“该走了。”
她说道。
“二叔也能一起？”
“嗯，他与你因果难破，又自碎果位，已算是融入此处了。”
“他的肉身呢？”
“或许，仍在灵山吧。”
“该走了。”
她再度说道。
巨大的龙爪，从天而降。
一边一个，分别将傻猴与八戒握住。
那种‘握’其实并非实体，反倒更像是一种能量的包裹。
“是该走了，不过这次，该换个地方才是。”
傻猴说着。
下一刻，三头六臂，六百多只手臂的五头外相显现。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
这次外相的身躯并非黑色，而是一种微妙的灰。
并且，正不断与那白色龙爪身上的扭曲之力融合。
“这？”
小白龙的声音传来，她似乎很是讶异。
不过，也并未抗拒那股力量，
只随着那股变化，一同消失不见。
……
瓜田
弥勒仔细看着【人种袋】的幻境回放，
直到现在仍有些不解。
“怪了，按照我的设定，他必然是破了执着才可脱出才对。”
“但这执着，怎会破的如此彻底？”
“还好，他还未彻底落‘空’，仍有一线相连。”
“鼻嗅爱，哈哈，好一个鼻嗅爱啊。”
………………
【童子】
灵山
身着黄衣的童子蹲在荷塘边，正一心一意的捏着泥人。
只是他的手法多少有些粗糙，所捏出的泥人大多样貌奇异，
头身比也怪怪的，比起人，更像是化形失败的妖兽。
“很像啊。”
黄衣童子扭过头，正看到一个白衣童子拿起泥人，仔细端详。
“贪，嗔，痴，慢，疑，众生之苦，均是在此，师兄果然厉害。”
白衣童子笑了笑。
阳光从他背后射来，就好似是从他身上放出的一般。
那样的笑容，让黄衣童子也不由得一怔。
看着白衣童子蹲下身，认真关注泥人的身影，
黄衣童子童子不禁扭过脸，看向那荷塘倒影。
一只白鼋（yuán），一只金蝉，
还偏偏穿着人衣，当真可笑。
……
【皆苦】
“听说了吗？金蝉子这次传法又是第一！”
“不愧是佛祖亲传，就是不一样啊！”
“这次又被单独叫去了，指不定还能学得什么高深法决。”
“法决算什么？我听说这次要奖励他寿数，足足五千载！”
“五千！？”
“嘘！他来了！”
白衣和尚不卑不亢，面无表情的从众人之间走过。
“真傲气啊这小子……”
“你要有能耐，你也傲啊！”
“是啊是啊，传法第一，而且还破了记录，
这金蝉子以后果位必稳！回头你见了还得称句菩萨呢！”
“也是也是……”
众僧絮絮叨叨，全未注意同是传法归来的黄衣和尚。
“傲气？”
黄衣和尚走入人群，静静望着那白衣背影。
别人不知，他却看得清楚。
那根本不是傲气，而是潜藏着的愤怒。
明明相识多年，黄衣和尚却已有些渐渐看不明白。
为何那些凡人如此愿意听他传法？
为何看到佛像时，他会如此愤怒？
又为何，他要跟那些凡人讲那么多废话？
传法授苦，苦中方得正法，
众生皆苦，这不才是正道？
他，凭什么？
黄衣和尚垂下眼，
他知道，
他的心，动了。
“我会追上你的，绝对。”
……
【黄眉】
“苦，是因前世孽，是因今生命。”
“因此才当修佛，才当诵经供奉，
才可修的来世，入那死后佛国。”
“这理论是不错，就是那人间王侯也多爱此道。”
“过得苦，无需思索为何，全然推到前世今命即可，乃是命该如此！”
“如此，即可愚民，方可让他们用心修行。”
“但说来道去，这诵经供奉，不就求个来世死后，这和人间行贿又有何区别？”
“不，甚至还有所不如！”
“人间行贿，此生此时就可得利，
苦难修佛，一生难得些许益处。”
“凡人虽愚，却也不傻，
因此除去少部分，大多人信佛信念均是不诚，
仍需我等时不时布苦施难。”
“也因此，所获之‘诚’太少。”
“但若是，今生即可得见佛国呢?”
黄眉立于大殿，说的对面众罗汉惊怒汗颜。
他，怎敢这样讲？
虽然没错，但怎敢就这样讲出来？
就算是未来佛的弟子，此举也太过叛逆了吧！
“我之法，乃极乐之法！无需布苦，只需立乐！”
“奉佛，即可入极乐，人有七情六欲，我修的就是极情极欲！”
“越是激烈，越是心‘诚’，我立佛国予人世，众人皆见，众人皆信！”
“你们只知用苦，只苦无乐，我却用乐！有苦有乐，有乐有苦，一上一下，方得至‘诚’！”
黄眉仰起头，嘲讽的看向那帮哑口无言的老家伙。
唯有余光，却不由得瞥向那人该在的位置。
不在，他又不在！！
……
【泥人】
大雄宝殿前，
“师兄”
刚从厢房走出的白衣和尚叫道。
“赶紧走，我们已经迟了！”
黄眉扭头，皱眉道。
却见那白衣和尚从怀中掏出一物，
那是个泥人。
当年，他从荷塘边取走的泥人。
过去多年，那泥人竟一如往昔。
而黄眉当初自己所捏那批，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给我这破玩意儿干嘛！”
无名火起，黄眉抓起泥人，一把丢到路旁。
摔得，粉碎。
“师兄，有时越想抓住，越抓不住。”
“你想掌控的，太多了。”
“心，难静。”
白衣和尚静静的望着他。
那目光，竟让黄眉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少来！还想乱我心境！”
“这次，我的传法已超过你，今日辩法，你也必输！”
黄眉背过身，声调越大。
“或许吧。”
白衣和尚笑笑，不再言语。
【第三回，夜生白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