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云很是无奈。
她当然不同意了。
阿九不是像清秀、不嗔那样没有身份或者被抛弃的孩子，哪能随便让他姓沈？
“我跟你说过了，沈家族里都是老顽固，不会同意外人入沈家族谱，你要是跟我姓沈，又不入族谱，那不成了家奴了？”
沈清云解释道。
赐姓这种事，在沈清云看来，总觉得有些别扭。
阿九嘟囔。
“家不家奴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一直留在府里就好。”
阿九从童年起就一直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他内心严重缺乏安全感。在沈家，是他这些年来最安心的地方。
所以，他想一直留在沈家，不管以什么身份。
一开始沈清云说要送他回常宁侯府，他还觉得无所谓，甚至暗自欣喜。可后来，他就不愿意了。
常宁侯府只有一个明显对他抱有敌意的嫡母，沈家却有真正关心在意他的人。
阿九下意识扯了扯一角。
这衣裳，是他新得的秋衣，清秀给他做的，和不嗔的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式，只是颜色有所区别。
这是头一次，他不再担心和害怕冬天的到来。
阿九想留住这样的感觉。
可惜，人的愿望，大多很难实现。
尽管阿九要的很简单，他想要真心相待的亲人，想要安稳的家，可老天爷却给了他格外复杂的身世。
他知道，姑娘留不住自己了。
阿九再次陷入沉默。
沈清云看着他这幅样子，也觉得于心不忍。
想了想后，沈清云开口说道。
“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留下吧！”
阿九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如星辰。
沈清云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以我现在，应该能护得住你。”
常宁侯府那边不算，就是薛昌难对付了一些，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阿九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的光芒闪烁不断，最后，安静了下来。
“姑娘能说出这话，我心里就很开心了，说明姑娘认可我为自己人了。只是我也不想姑娘为难，那个薛昌，我会去见他。”
沈清云愣住了。
“你不是想要留下吗？”
“是，我想要留下，但我更不想姑娘为了我做出牺牲。”
沈清云“哎”了一声。
“这不算牺牲。”
“我学识不好，或许用的词不对。”阿九抓了抓耳朵，“但我不想看姑娘这样子。再说了，就算我离开了，以后若是想回来见大家，也是能见到的，是不是？姑娘，会为我留着家里的门的？”
沈清云看着他一脸认真又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笑了笑。
“会，家里的门，会一直为你留着。”
“那我能叫你姐姐吗？像清秀和不嗔那样。”
沈清云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酸不已，伸手抱了抱他。
“当然可以。”
阿九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当天，沈清云就联系了薛昌，约好了第二日在他那处别院见面。
第二日，她带着阿九去了。
薛昌在别院中等待良久。
看到阿九时，他的眼神明显波动剧烈。
“你可记得你生母是谁？”
薛昌开口问道。
阿九平静地摇了摇头：“我已经不记得生母的模样了，不过沈姐姐跟我说过我爹娘的事，薛大人，你是我的舅舅吗？”
阿九的开门见山，让薛昌眼中微露讶异。
他瞟了沈清云一眼。
“你都知道了？”
这你，也不知问的是沈清云，还是阿九。
沈清云点了点头。
“只是猜测，所以带他来问问你。”
薛昌挥手示意两人坐了下来，又叫哑仆去沏茶，等哑仆走后，才说了起来。
“当年的事……是有隐情，官家已经知道了，但因当年之事是先帝所定，他不好翻案，所以只能暂时恢复我薛家人的身份。至于你娘……当年姐姐进教坊司后，被神秘人买走，就不知所踪。我查了很多年，都没有任何线索，没想到姐姐一直在汴京，从未离开过。”
“当时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你的眉眼像极了姐姐，鼻梁下巴等地方，却是像了谢大哥。谢大哥与我和姐姐自幼相识，他一直钟情姐姐，只是我们薛家出事后，谢家长辈就给他另娶了妻子。当时我以为他背弃了姐姐，恨极了他，从未想过他会是那个神秘人。”
薛昌长叹一声。
沈清云拍了拍阿九的手。
“那薛大人现在，想认阿九回薛家吗？”
薛昌又看了沈清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沈清云一时没看明白，想要继续看时，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寻常。
“那是自然，他是我们薛家唯一的子嗣后代了，自然要归入我薛家一脉。至于常宁侯府那边，横竖有旁支，找个嗣子又不是什么难事。”
“薛大人说这话，就没有替阿九考虑过吗？那可是常宁侯府，阿九若是回去，直接就是侯爷。”沈清云故意说道。
“一个没落侯府，又有何用？反而是累赘。”薛昌哼了一声，“沈姑娘一向冰雪过人，怎么看不透这一点？皇上这些年来渐渐冷落勋贵，反而提拔普通出身的官员。就算是已故常宁侯和皇上关系不错，也改变不了什么。沈姑娘身上这爵位，恐怕只会拖累你。”
沈清云洒然一笑。
“我和你们不同，我原本出身就不够高，再者，我是个女的，皇上要用我，还是不用我，都不会有所顾忌。难不成我这爵位还能传给我的孩子不成？不管是皇上还是朝中大臣，都不会允许的。”
所以，只是名头好听而已，和当初皇帝夸她的圣旨本质上没多大区别。
对沈清云来说，有这爵位，至少够格上桌了。
这时代对女子太过苛刻。
沈清云这也是无奈之举。
薛昌看着她，眼神闪闪烁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阿九。
“你的身份和来历，我会让人去准备。等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会派人去接你。”
阿九轻轻点了点头，暗自高兴，还能在沈家多待上一段时间。
这时，沈清云却突然问道。
“那皇上那边，你打算瞒着还是如实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