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与杨达一起前来,实际上是公私兼顾。
公事,是卫王杨集找到他,想要让陆林放他一马,不要盯着宗室不放。
私事则是他这个大伯,代表他们这一脉的家主,亲自考较陆林。只有过了这一关,陆林与杨妙真的婚事才算板上钉钉。
“内卫副指挥使陆林,参见安德王,参见指挥使大人。”陆林之所以没有先称呼杨达为指挥使而不是纳言,是因为这里是内卫大堂,不是其他地方。
杨雄挥挥手,让陆林坐下回话,“卫鸿,今日前来内卫衙门,本王真是大开眼界。内卫刚成立,能有如此军威实属不易,你干的很不错!”
陆林的能力,这算是得到了杨雄的肯定。
杨雄在北周时便素有军功,开皇年间更是担任过右卫大将军,独领一军。虽然现在已经不在军中任职,但眼力还是非常毒辣,一眼便看出了内卫的不凡。
“安德王谬赞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陛下交付重托,岂敢不用心效命。而且指挥使大人指点颇多,内卫才能走今天的样子。”陆林不仅谦虚,还把功劳让给了便宜岳父。
安德王杨雄摇摇头,“叔庄(杨达的字)什么能力,本王还不知道,卫鸿就不要往他脸上贴金了。他也没有时间和心思操心内卫之事。”
杨达为连连点头,“卫鸿太谦虚了,我与他第一次见面就看出了他的不凡,这才觍着脸去求乐平公主做媒。”
这算是说到了今天的主题。
“指挥使大人对我的肯定,让我诚惶诚恐。人生若只如初见,我第一眼见到妙真小姐,便已知此生再难忘怀。即便没有公主殿下提及,卫鸿也是要厚着脸皮登门拜访。”
陆林这句话说的杨达心里非常舒坦,这个女婿很给他涨面子嘛!年轻人,大有前途。
安德王杨雄颔首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本王也是个直脾气,卫鸿如何看待当今陛下对待宗室的态度?”
这句话问出来,陆林便知道杨雄基本上已经接纳了自己,默许他与杨妙真的婚事。
于是他也不再藏着掖着,便说出了自己对宗室的看法,“陛下防范宗室甚于防川,总担心宗室手握大权会影响到他的帝位。所以各脉宗室生活的都不尽如人意。短时间内,这种局面是难以改变的。如果我猜的不错,指挥使大人是不是生出了辞去纳言一职的心思?”
陆林清楚,历史上的杨达没有做太久的中枢宰相,他也担心被杨广忌惮,参加完东都的建造便辞职去了军中做一位傀儡般的大将军去了。
之所以说是傀儡,是因为他这一卫的属下两位将军,都是杨广的嫡系,没有杨广发话,他连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纯属吉祥物。
杨达听到陆林的说辞,心中一惊。这个念头从他被封为纳言的时候就已经萌生了,只不过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陆林怎么会猜到这一层,这不得不让他心惊肉跳,这个未来的女婿有些妖孽啊!
安德王杨雄看了杨达一眼,已经从他的神色中看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是一声叹息,“唉,叔庄这是何苦?”
杨达已经回过神来,“既然卫鸿已经猜到,也就不瞒兄长。我的确有这个想法。我们兄弟二人,一个领导宗室,一个身处中枢,陛下怎会放心。早做打算为好,还是我先退下来。兄长不能退,只有你坐镇宗正寺,宗室才不至于凋敝严重。”
杨雄长叹一声,“只是委屈了叔庄。你的一身才华无法施展,真是可惜了。”
陆林接着杨雄的话说道,“指挥使大人明哲保身不是坏事。宗室只有保存力量,有朝一日才有力挽狂澜的实力。保存实力,首先是保存人才,其次是握住军权。指挥使大人退出中枢,还是要谋划独领一军,真正握在手中才是,这样才能守护大隋,守护宗室。”
陆林这次说的有点交浅言深了,几乎算是剧透了大隋未来走向。
杨雄和杨达都非等闲之人,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陆林的用意。
杨雄直接问道,“卫鸿担心大隋江山不稳?不至于吧?陛下春秋鼎盛,大隋兵强马壮,这也太杞人忧天了。”
陆林只好解释道,“大秦为何二世而亡?就是宗室凋敝,始皇突然驾崩。曹魏为何被司马家取而代之?北周又是为何禅让给文皇帝?安德王和指挥使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陆林一下子戳到了大隋的肺管子上了。
大隋灭亡,有一半的原因是杨广太能作,不作不死,所以他被宇文化及兵变杀死了。
还有一半原因是宗室凋敝,手中无权,连杨广唯一的嫡子杨暕都没有得到重用,指望几个杨昭两个未成年的儿子怎么能行。
要是宗室强盛,也不至于被李唐抢走了江山,毕竟大隋实在太富了,有的是钱。到最后,连宗室也放弃了杨广一脉,投靠了李唐。
陆林之所以今天多说这么多,就是要让目前宗室的这两个大佬早作准备,等天下大乱的时候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没错,他就是要把隋杨宗室变成自己的基本盘。
杨雄和杨达彻底信服了陆林的话,他们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让宗室虚弱下去。
于是杨雄再一次直截了当的问道,“这次卫鸿是受了陛下指使,要对付卫王杨集和滕王杨纶吧?你打算怎么做?”
杨达也有同样的疑问,他要力保宗室,就会与陆林发生矛盾,那这翁婿还怎么能做的长久?
陆林郑重的向两位宗室大佬行礼,才抬起头缓缓说道,“卫王杨集贪图享乐,不堪大任,留在宗室作用不大,我建议顺从陛下心意,让他流放边疆。滕王杨纶素有贤名,乃宗室中流砥柱,我自当为其求情。”
陆林也算是递上了投名状,在杨雄和杨达年面前,他还只能苟着。不过,这番话没有他们问,他也打算这么干。
这一踩一捧,滕王杨纶之心,他相信能够尽数收复,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