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锦南顾全大局，为了赶回国救治等待手术的孩子，登上了张嘉朗的飞机。
机舱内部宽阔明亮，云端豪宅一般，抑三个人的世界还是太过拥挤。
贡锦南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研读手机上储存的，明天手术孩子的病历资料。
他投入工作之后，外物的纷扰与他再无瓜葛。
楚娅姝坐在另一个临近舷窗的位子。
望着窗外擦过机身的朵朵浮云，困倦之感袭来，她惛惛地进入梦境。
梦里没有跌宕的剧情，唯有一团白色的浓烈、刺眼的光晕。
她迷离地走入光晕。置身其中，是那天的无垠白雪。
张嘉朗坐的离他们远些，目光始终落在楚娅姝身上的每一处。
她是光芒，是火焰，照得他那样炙热而无力奔逃。
被火光吞没，来不及挣扎就已经融成那火的一束苗子。
她的灼灼之火将他炙烤得虚弱，凝望着她的目光逐渐迷蒙不明。
他摇摆着站起身子，走到楚娅姝身边，愣了一秒，回头对贡锦南道：“那边有床，你把她抱过去睡吧。”
贡锦南走来抱起楚娅姝，她的头沉沉地倚靠在他的胸口，他心跳的节奏没有把她震醒。
飞行的时间转瞬即逝。
飞机落地，楚娅姝依然睡着。
贡锦南一路抱她去在停机坪接他们的车子上。
这是他抱她抱得最久的一次。
他好想把她抱得紧紧的，把她的身体嵌入他的怀里，和她融为一体。
张嘉朗和他们乘坐同一辆车，送他们到贡锦南家楼下。
楚娅姝还睡着。
他口头给楚娅姝放了一个星期的假期，让她好生休养。
司机拉开车后排的车门，贡锦南怀抱着楚娅姝下车，张嘉朗忽然叫住他。
“等一下，贡主任，谢谢你救了我。”
贡锦南目光冷峻地看看他，没有对他说一个字，走上楼去。
楚娅姝休息在家，阿花阿姨得到她的原谅，每日都来做饭洒扫。
阿花见到她分外亲切，兴奋地拉着她的手，楚娅姝很不适应。
似乎阿花是全世界最盼望能天天见到她，好给她做午饭的人。
她得知楚娅姝从国外回来，出院不久，把热牛奶的分量增加到了每天两杯。
楚娅姝喝了两天还好。
第三天开始，闻到牛奶的味道，胃里酸胀的难以忍受。
阿花又端来牛奶。
她看着潋滟的乳白色液体，有些许浓稠，随着阿花走来的脚步在杯口晃动。觉得这两日喝下的牛奶也都在胃里翻涌。
“阿花阿姨，我实在喝不下了。我快一个月没有来那个了，本来就想吐。”
“你就是身子太虚，要加强营养。”阿花手里的杯子已经放到她的嘴边。
“阿姨，您快拿走吧，我要吐了。”楚娅姝别过头，用手捂住口鼻。
阿花见她决意不喝，急切的盯着她，逼着她一定要喝下去。
她看阿花身为保姆，如此关心她，堪堪地拿起杯子，引颈将牛奶顺着喉咙灌下去。
才灌了半杯，流进胃里的牛奶就喷了出来。
地板上、床单上，杂沓一片。
阿花帮她清理干净，临走时不忘嘱咐，“楚小姐，冰箱玻璃杯里有一杯牛奶，晚上睡觉前别忘了加热以后喝了掉。”
楚娅姝对阿花非让她喝牛奶不可的怪异行为很是苦恼。
她除了上次偷拿那种叫人汗颜的东西，干起活来还算勤恳。
若不是家里拮据，还要抚养孩子，哪个女人会出来干一份不体面还要看人脸色的工作。
楚娅姝实在不忍心开除阿花。
晚上贡锦南回家，看起来心情不错。
“贡主任，今天那个孩子的手术很成功对吗？”楚娅姝开心地问道。
“是，那孩子没事了，半个月就可以出院。这是我们挽救的年龄最小的患者。”贡锦南说道，“娅姝，我们今天出去庆祝一下好不好？”
“好呀。”楚娅姝欣喜地应道，换了一席衣服和贡锦南出门。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喜欢吃火锅。
贡锦南见她那次在家里吃的津津有味，就在心里记下。
汤底在锅里兴奋的沸腾，热气冉冉向半空飘去。
各种食材摆满了桌子，楚娅姝夹起一片黄喉放进咕噜咕噜冒泡的锅里。
这些新鲜得冒着血气的动物内脏，在普通人眼里若是平时看到必定倒胃口至极。
但若盛放在盘子当中，摆在燃着炭火的锅子旁边，就成了迫不及待在热汤里烫熟，方能大快朵颐的佳肴。
学医的人，莫名对心肝脾胃肾等等各个器官有种难以自控的敏感和乐趣。
“娅姝，你知道黄喉是动物的哪个部位吗？”贡锦南是想和楚娅姝多做交谈。
火锅的氛围这样热烈，他们若是干坐着自顾自对的进食，岂不冷淡得与这氛围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楚娅姝淡淡地说道。
他听她这样回答突然来了更大的兴致，“黄喉其实不是喉管，它是......”
楚娅姝打断了他，“贡主任，你再说下去我恐怕不敢吃了。”
她说得是极对的。
贡锦南经常封闭着的嘴巴，好不容易愿意多说几句话，因为找不准话题复又恢复了安静。
他保持默然就好，嘴巴不能闭上，楚娅姝把煮得爽脆的黄喉布到他碗里了。
吃的意兴正浓，他的手机响起。
他的听觉也极为灵敏。
火锅店人声、水声，聒噪的环境里，铃音只响一声他立即听见。
听是很快听到，也听得正确无误，但这屏幕上写着的来电人的名姓令他头痛。
楚娅姝看着他，疑惑他为何看着屏幕发愣。
遽然想到，莫不是张芸的电话。
她记得张芸上次来贡锦南家里时候，临别时站在门口说的话。
他们不怀上孩子，她就拖着不肯进手术室。
贡锦南说他会让她尽快接受手术，不会耽搁治疗，楚娅姝才放下心来。
此时看他的反应，如果这真的是张芸的电话，他食言了。
他怕增添楚娅姝没能帮忙成功安慰张芸的负罪感，向她撒了谎，说是可以搞定妈妈，不让她错过治疗时机。
但事实上，他明知自己做不到替张芸做出安排。
贡锦南缓慢地划开手机锁屏，接听了电话。
楚娅姝放下筷子，听筒那边传来急躁而坚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