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娅姝你放松你一点儿。”贡锦南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一边。
“我不放松，吗！啊！”护士的一根针扎进去，她大叫起来。
“一点，都不，疼！救命！”
不知道是护士刚好卡在她每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的位置入针，抑或她等着护士的针管插进肉里的一刹那，爆发式地大喊出来。
总之她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护士入针，她大叫；她大叫，护士入针。
贡锦南喟叹一声，回首望了望门外。
外面坐着一排等着做过敏源检测的患者，被诊室里楚娅姝惨绝人寰的叫声吸引了注意力，翘首向里面望着。
贡锦南无奈地走过去，关上了诊室的门。
再不关门，她的叫声响彻整个走廊，会引起多大的恐慌，再有像她一样胆小的患者临阵脱逃就不好了。
她看出来他关门的用意，挺难为情的。
“我不叫了。”方才还叫的如同屠宰场里的猪一样，这会子安静了许多。
“我不叫了，我能忍，把门打开吧。”她对贡锦南说。
没想到贡锦南和护士异口同声地道，“等你做完再打开吧！”
没有计算着过了多久，反正时间不太短。
楚娅姝的两只细细的胳膊上留下了许许多多的针孔之后，检测终于结束了。
“好了，你可以休息一下了，马上就能出结果。”护士也松了一口气。
“谢谢，麻烦您了。”楚娅姝大喊大叫起来旁若无人，骨子里还是很有礼貌的。
贡锦南陪着她走出诊室，外面的患者纷纷向她行注目礼。
身着白大褂、形貌意昳丽的贡锦南本来就已经十分惹眼。
外加她高亢的嗓音吆喝，科室门口都围拢了几名路过的人。
“好丢人呀。贡主任，你不要跟我坐在一起了，我自己等结果就行。”她心里清楚，他是被自己硬拖下水，供众人观瞻的。
“没事，不丢人，你一向都这样。”贡锦南的话听起来不太像是真诚的安慰。
“嗯嗯，嗯？”她愣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后面几个做过敏源测试的患者，谁都没有放声尖叫。
顶多是实在被针刺得疼了，呲牙咧嘴的，表情有些不太雅观而已。
甚至有个穿着校服来的高中生，因为严重过敏全程戴着口罩，也是淡然地接受检测，没有任何怨言。
楚娅姝木讷地看着身边一个个从诊室进进出出的人，皆是脸容平静。她越发觉得尴尬。
等待了一会儿，贡锦南拿着她的医保卡，去到自助机上打印报告单。
自助机的语音提示：您有一份报告等待打印。
他点击“打印”的选项。
机器稍显沉闷地微微作响，抬头印有楚娅姝名字的报告从出口处被吐了出来。
他拿起来，审视一番。
“楚娅姝，走了。”他看完报告站在原地喊她。
“别叫别叫。”她小声说道。
在她后面进去做检测的患者，同样也坐在附近的椅子上等待打印结果。
他们原本不认识大嗓门的她。
可能只是把她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回家之后跟家人一讲一乐。
说今天在医院碰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的，挺大的岁数了，往手臂上扎几针，就吓得呼天喊地叫唤。
他现在喊出了她的名字，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大家都知道她姓甚名谁了。
她起身朝贡锦南小跑过去时，听见一个大爷跟身边的老伴儿道“这丫头姓楚啊，嗓门真亮堂！”
“来我办公室。”贡锦南道。
楚娅姝一路跟着他，心想他一个主任上班可以如此悠闲自由，真是好呀。
不像她被张嘉朗压榨，即使工作量不大，在人格上也失去自主权的。
“把门关上。”到了贡锦南的办公室，他对走在后面，慢了半拍的她说道。
“好了，说吧，贡主任，我对啥过敏？”楚娅姝心底里那么惧怕做过敏源测试，除了怕疼以外还有一个根本性的原因。
她担心真的检查出来她对牛奶过敏，以后奶茶怕是也不能喝了。
“牛奶这一项，你是阴性。”他道。
“阴性是不过敏的意思吧？对吗？那我是不是就没事了？”她嬉皮笑脸，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他表情严肃地凝视着她，这张脸庞看上去仿佛是木刻出来的。
她急忙刹住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问道：“请问贡教授，我到底有什么问题？”
他看了她几秒，她真的不笑了，他才开口说道：“你确定只是对那个牛奶的反应大吗？”
“是，我确定。”她不敢再不认真作答，贡教授是很严格的。
“不来例假，恶心想吐？”他问道。
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在外行人看来是难以启齿的、讳莫如深的。
对于医生来讲，只是雌性哺乳动物进入发育期之后的生理特性，道法自然。
就跟人需要吃饭、喝水，运动之后会流汗、生气时候会脸部的毛线血管会破裂，腮颊会涨得通红，是一个道理。
所以他大胆地、直白地问了出来。
诚然，在医院和平时在家里不同，她生病时候与健康的时候也不相同。
如若她好好地呆在家里，身体没有任何异常，那时他就不能用医生的身份来面对她，“大姨妈”自然就是不能提及的话题了。
“对，就是这样，尤其闻到奶味就要吐。头还会晕，肚子胀疼。”她将病情陈述得十分准确。
“你的激素水平太高了，加上你的身体反应。有一种可能。”他道。
“什么可能？”她好奇地问。
“你一直在服用避孕药。”他直言不讳。
她惊诧地看着他。
他是在怀疑她什么吗？
她活得像个尼姑一样，平白吃那种药干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带着哭腔问他。
“娅姝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说的只是医学。有一种叫类怀孕反应。”他向她解释道。
“我不懂什么医学不医学，什么类怀孕反应，我只知道我受够了，医学凭什么总是诬陷我的清白！”她说完哭着往门口跑去。
贡锦南立刻起身拉住了她。
“你放开我。”她挣脱他的手，尽力压着嗓子喊叫，以免门外的人听到。
他慌忙松开她，“娅姝对不起。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在冤枉你，记不记得我为什么让你去做过敏源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