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此奇货在手,安庆和已然乐疯了,当场就要去搬炉子煮茶。
顾喜喜忍不住叹气,“你站住。”
安庆和回头,满脸傻笑,“啊?怎么了?”
顾喜喜说,“你不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再喝茶还要不要睡觉?”
安庆和表情一僵,缓慢地扭头看着窗外的黑暗。
正当顾喜喜以为,可以熄灯锁门去睡觉,就听安庆和忧愁地问:
“还得多久才天亮啊。”
顾喜喜刚拿住油灯的手一歪,吼道,“我管你多久天亮!我要睡觉!”
看着呆若木鸡的安庆和,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和颜悦色地说着话往门口走。
“你想喝茶就自己喝,别拉着我就行。我要等睡足了再起来做事。”
安庆和回过神来,讪笑着持灯跟上。
“是我不对,看到茯茶做成,一下子得意忘形,太心急了,没考虑你要休息。”
顾喜喜侧目,“不是我要休息,是我、你,是个人都得休息。”
“风雪天道路难行,你从云岭县赶路到这儿,怕是一整个日夜都没合眼了,还不肯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么?”
安庆和一怔,“喜喜……我……”
可能是听到了睡觉,积累了疲惫的身体本能做出反应,安庆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顾喜喜接着说,“我知道你平时拼命拼习惯了,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偶尔赶工熬夜也就罢了,若总是不眠不休,凭你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再说了,茯茶生意也不是立刻能做的,品茶不在这一时……”
暗夜中,雪花飘落,两人就这么站在屋檐下说话。
安庆和怔怔地凝视着顾喜喜,柔和昏暗的光线,飘飞的小雪花擦过她的脸颊、发丝,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光。
“好美。”安庆和喃喃道。
风雪声混杂,顾喜喜又还在说话,没听清安庆和的低语。
“你说什么?”
安庆和急忙摇头,咧齿笑的无比灿烂,“我是说,你说的都对!正所谓劳逸结合、一口吃不成胖子嘛。”
顾喜喜满意道,“这还差不多,以后注意点。”
安庆和望着她的笑容,小小的娇嗔那般可爱,他看的着了迷,本就迷人的蓝眼睛不自觉卷起一片深海,浓情蜜意的拉丝。
顾喜喜无意间扭头看见,却是皱眉,“你这么看着我作甚?还有话说?”
“我!”安庆和情绪激荡间,本想脱口表明心迹。
但他看着顾喜喜,头脑又迅速冷静下来。
不行,时机还是没成熟。
他还没忘了从前几次冲动行事的后果,顾喜喜根本没当真过,只以为他在胡闹。
况且如今的他已非曾经。
安庆和此刻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初见时,他可以说她是最美的玫瑰花,可以激动地想拥抱她,可以无数次对她表达自己的钦慕之情。
可后来的他在面对她时变得越来越胆怯。
那是因为,他越来越心悦她,先入了眼,后入了心。
怕掌握不好距离,反而连朋友、伙伴都做不成。
怕言行冒失,让她为难。
顾喜喜疑惑地看了眼安庆和,“想不起来就明天说。”
安庆和只得笑着瞎扯,“我想说!你真是我的好……好伙伴!”
他眼睛亮晶晶的,“我离开家之后,从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以后我听你的,一定珍重自己。”
安庆和孤身在云岭县做生意,习惯了一旦忙起来就不分白天黑夜。
顾喜喜说的话,他的确是第一次听,内心温暖自不必说。
但他总归是个聪明人,就算看着顾喜喜时已经自带光环,但还不会傻的以为顾喜喜此举便是女子对待男子的情意。
顾喜喜点点头,“早点睡,我走了。”
安庆和目送顾喜喜离去,天寒地冻,他却感觉由内而外的暖和。
他暗下决心,来日方长,功夫不负有心人,总有一天会让顾喜喜正视他的情意!
大年初三,京城,何府。
何景辉、何景兰年底便搬出本家,单独立府。
原本打算办一场小型的温居宴,只请慕南钊等几个亲近朋友相聚,奈何被一系列紧要公事耽搁。
一直拖延到年节休假,只能放到年初三。
夜宴进行过半,何景兰击掌三下,两名彩衣婢子推着木车上来。
车上摆着一颗硕大的寒瓜。
在场许多人都没见过,还得何景兰介绍才识得。
何景兰命婢子现场切瓜,为众人分而食之。
寒瓜切成小牙,每两牙盛在白玉盘中,送到宾主桌上。
深碧、浅绿、大红、墨黑,四种浓烈的色彩由白玉盘衬托,分外赏心悦目,众宾客还没吃,就先赞不绝口。
有人提议以此为酒令作诗,其他人纷纷赞同。
可大家看到坐上首的摄政王没做声,似乎并无兴趣的样子,场面顿时又冷了下来。
何景辉只得朝慕南钊使了个眼色,公然笑道,“摄政王最近有些疲惫。”
“不如我起个头,咱们就以寒瓜为题,行酒令,输者诗词不限。”
“最终今晚所得佳句,由摄政王品评一番,决出前三甲。何某可提供彩头助兴。”
“大家觉得这样如何?”
众人又是先看慕南钊。
慕南钊已经收到何景辉饱含威胁的眼神,淡淡道,“难得相聚,是该热闹些。”
宾客们暗自松了口气。
纷纷恭维摄政王诗才了得,不参与是让着大家。
开始吃瓜,何景兰咬一口,眼睛都亮了,“好吃!”
顾喜喜曾跟何景兰描述过寒瓜的味道,还承诺让她吃到第一批寒瓜。
所以这颗寒瓜由刘夫子跋山涉水地带来了京城。
再看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惊喜表情。
何景兰毫不客气,把自己的好姐妹顾喜喜着实的炫耀夸赞一番。
旁人都捧场地询问这位奇女子的事迹。
慕南钊眼帘半垂,平静地吃着寒瓜。
唯有在近处的人,才能看到他压在一线长眸下的巨浪汹涌。
何景辉低声道,“老刘回来时,不是已经第一时间跟你说了吗?”
“寒瓜就剩两个,景兰这一个是顾老板早前许诺的,老刘那个……是顾老板懂礼节,捎带吃的东西,总不好让老刘干看着。”
慕南钊道,“你倒是很会替她找理由。”
何景辉一笑,实话实说,“我是在安慰你,你没发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