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又出了一趟远门,去送齐意。
夏天的时候没送成,冬天倒实现了。
南方学校开学早,春节一过,他们就走了,走之前,方野凶狠的上了好几天课,累的直不起腰,每天晚上洗了澡趴到床上就不省人事,一早又被闹钟叫醒,强打着精神爬起来。
但他还是高兴,预支的那两个月工资终于补全了,他谁也不欠谁,这种感觉简直爽翻了。
他一点一点的褪去了束缚他的东西。
他要跟着齐意一起坐飞机。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城青年,就连看得电影都比大城市晚了那么几天,人民百货的衣服,从来都不是最新款,穿着有点土气,在大城市里,心里发怯,本能的害怕,走在路上一点不自信。
可就是喜欢。
因为齐意在那里。
坐飞机也不觉得累,一人一只耳机,分享私人歌单觉得欣喜,飞机餐挺简陋的,但全部都吃光,下飞机的时候,也没了第一次的不知所措,找不到地方,乖乖的跟着齐意就好。
他们提前回来了几天,住在齐意租来的小房子里,每天骑自行车出去逛,逛遍了整座城市。
没去人多的景点,方野更喜欢小巷,隐蔽在错落小巷里的小饭馆,吃了一碗又一碗鸭血粉丝。
小城里也不是没有,方甜麻辣烫那条街上就有一家,算是竞争对手,做得味道还很不错。
可方野更喜欢这里的,和齐意一起吃,放了好多辣椒,吃得鼻尖沁汗,鼻涕都流了下来,拿着纸巾擦。
“就那么好吃?”齐意歪着头看他。
“好吃。”方野点点头,然后小声的问,“我发现本地人都不怎么吃辣。”
齐意正拿着纸巾擦鼻涕,笑了:“真是伟大的发现……别管别人,你自己喜欢就行。”
吃完了,就继续骑着自行车逛,累了路边随便一坐,方野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件卫衣,还是觉得热。
喝了冰水都不管用,热汗一直往下流,他把袖子拽过了胳膊肘,很后悔今天里面没穿件短袖。
齐意看了一眼:“回去换件衣服吧。”
方野连忙摆手:“不用,太麻烦了。”
“是我,我想换,我热。”齐意说着,为了显真实,还用手扇着风。
一路骑回去,又出了些汗,换衣服变成了先洗个澡,洗完澡就想休息一会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齐意也洗了个澡。
然后,那天剩余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
齐意太缠人了,撺掇方野换衣服的时候就起了心思,大庭广众的不敢做什么,开始诓人。
像模像样的。
方野明白着呢,但是没戳破,谁能说他就是清白的?
他第二天要走了,他抱着齐意不撒手,最后连晚饭都是叫的外卖。
也没以前那么伤心,毕竟过了不久还是要见的。
不见不行。
但两头跑也实在太累。
一个月后,方野坐上了高铁,去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那座城市在他和齐意的中间,那是齐意想到的办法。
两个人都很轻松的距离,还能好好玩两天。
方野先到了半个小时,他站在出站口等着齐意,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个人,因为个子高,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方野把手举过头顶,使劲儿的挥舞,惹得齐意不停的笑。
其实这样挺好的,真挺好的。
方野是从医院直接出来的,这件事他没和齐意说,他在一天深夜又接到了高远的电话,声音发着颤。
“方野,你救救我……”
听起来不像是装的,可方野也不确定,他实在不了解这个女人,心里没底,但还是没法做到见死不救。
他是喊着刘滨和他一起去的。
挺大的房子,空空荡荡,高远强撑着开了门,就受不了捂着肚子坐在了门口。
胆结石引发的坏死性胆囊炎,应该疼了好几天,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当晚就做了手术。
方野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高远,脸瘦成了一小条,显得抬头纹更重了,纹过的眉毛泛红,手上的肉皮耷拉着,松松垮垮的,仿佛老了好几岁。
听说再晚来一会儿,就有危险了,命都保不住。
果然,所有人都会死。
方野一想到这件事,就忍不住原谅每一个人。
他轻轻的问,要我告诉意哥吗?
高远刀口疼,吃了止疼药,但没那么管用,使劲儿皱着眉,摇摇头,不用,他不会来的。
方野没坚持,说实话,他带着恐怖的私心,他从没说出来过,但他希望齐意永远不要再面对这个人,但他绝对不会说出来。
他守了两夜,医院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消毒水的味道却依旧厌倦,半夜的时候,去露天的楼梯间抽了根烟,回来时,高远醒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方野,没说话,方野俯下身:“喝水?”
高远摇摇头:“饿……”
“现在不行,不让吃,明天我问问医生,看能不能喝点粥,你喝点水,水饱也是饱。”
高远咧开嘴了乐了,扯得刀口疼,又皱了下眉:“别哄我,我还不知道你,就会说漂亮话,我儿子就是被你哄走的!”
方野也跟着乐,很小声但是很坚定的说:“阿姨,你真不知道?是意哥追的我!”
他昂着头,骄傲的显摆着,如果是以前,打死也不会这样,但突然就有了底气,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床边。
两个人竟然聊起了天,高远说以前开店辛苦,说赚钱不容易,说我知道你们家,你这些年也是真难。
高远说:“你和齐意……以后可怎么办?”
高远声音很轻,病痛让她显得温和,唠家常一样的问题,让方野沉默了一会儿,他很认真的回答了高远。
“阿姨,我们才二十岁,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挺好的,我们都很幸福,真的。”
方野帮高远请了护工,他又上学又打工,没法一直守在这儿,是急病,但恢复起来也算快,说是一个星期就能出院,他有时间就会过去看看,瞧两眼,讨个安心。
来和齐意见面之前,也是特意去过的。
他笑着往前,迎着齐意,周围人来人往的,但他只能看见齐意。
被一把搂在怀里的时候,愣了几秒钟,手慢慢的抚上了他的后背。
“走。”只是一个字,说出来却很费力,哑着嗓子,脸很红,齐意拉着方野的手,大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