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出来,马林踩着雪往家走,今儿冬至,晚上必须吃饺子。
除了端午、中秋,其他节日何富英必须包饺子,现在有了面点大师史秀,家里面食这一块有点晋阳饭庄那味儿。
而且史秀学会了做刀削面,全家人都表示很满意。
到胡同口,一群孩子靠着墙,喊着号子朝中间挤,“挤啊挤,挤酱油,挤出了粑粑蘸酱油。”
大冷天听着可真够味儿的,一瞧,自己家俩傻儿子挤的最来劲儿,旁边是柳慧儿。
七岁八岁讨狗嫌,马林装做看不见,抬起腿朝家走。
“爸。”大新从队伍里跑出来,突然空了一块,两边的小朋友脑袋撞一块,蹲在地上哼哼。
小新也跑过去抓着马林的胳膊,蜷缩双腿荡悠悠,柳慧喊他俩,“玩玩就跑儿,没有一点责任心。”
啧啧,马林看着一左一右的傻儿子,“完喽,被女人说没责任心,你们俩被淘汰喽。”
“我要回家吃饺子,才不是没有责任心。”
“责任心哪有饺子好吃,略略略。”
柳慧双手叉腰,脚下一跺,“哼,你们不珍惜跟大伙儿一块玩,将来要后悔的。”
马林挠着脑门,介说的都是嘛呀,他咋听不懂,挤个酱油怎么上升到责任心和将来后悔了。
自己真的和这群70后有代沟?
“柳慧儿,到叔叔家吃饺子。”
“谢谢马叔叔,我妈不让我到别人家吃饭。”
“嗯,听话的好孩子,大新,你去端一碗饺子出来,让柳慧带回家吃。”
柳慧有点扭扭捏捏,“我不吃了马叔叔,您回家吃吧。”
“跟马叔叔客气啥,你不总带我家夏夏玩嘛?还给她编头绳来着,马叔叔也要谢谢你。”
“马叔叔,听说你是军人?”
“算不上,沾点边。”
“大新说你在国外杀特务的。”
“没有,马叔叔就是看大门的。”
柳慧撇着嘴,“马叔叔你骗人,看大门能住这么大院子?”
马林反手掌挡着嘴,“悄悄告诉你,这是小新太姥姥用以前藏起来的黄金换的院子。”
“地主啊?”
“瞎说,老太太杀鬼子缴获的。”
柳慧好奇又激动,“太姥姥以前杀鬼子的?”
“那可不,要不是她立过功,我们家咋能搬京城住这么大院子。”
“哇,太姥姥还是英雄呢,怪不得我妈说老太太精气神不一般,瞅着就飒。”
大新端着带盖搪瓷盆出来,放到柳慧手里,“赶紧拿回家,要不凉了。”
回到家吃了四种馅料的饺子,马林还是最爱酸菜肉和三鲜馅的,吃过饭到茶室躺椅上放空。
马冬梅抱孩子进来,衡衡看见舅舅伸出小手喔喔叫,孩子放马林怀里,“我儿子咋跟你亲呢?”
“你当年也跟我亲啊,遗传。”
马林偷偷给尚思衡点了口灵泉水,就冲灵泉水,谁跟他不亲?礼河湾大青驴都追着他。
尚思衡给了马林一个大大的微笑,一脑袋砸马林胸口,闭眼睛回味。
“哥,我打算出钱让史秀上电大,以后让她当我的助理。”
“就因为她会做饭?”
“我发现她挺聪明的,买东西也敢跟人家砍价,跟胡同里邻居也处的挺好,很有眼色,而且能吃苦。”
“才两月就对史秀评价这么高?”
“我就觉得对眼缘,这些年我也见识不少人,有些人你一眼就会信任他,接触下来后也是相处融洽。”
马林掏出烟又放下,捏着核桃,“挺唯心的,这种感觉不能说错,但是也不能因为感觉对就全抛一片心。就像破案似的,老刑警的直觉很准,再准也不能用这个抓罪犯,要找到足够的证据支撑才行。”
“哥,你是让我试试?”
“嗯,一个助理而已,行就行,不行就辞掉,给她换个工作而已。又不是找对象,那才是一辈子的纠缠,世上感情的事儿最麻烦。”
马冬梅笑呵呵,“那成,过了年我跟她说,这段时间再看看她的表现。”
“你都有主意了还来问我?”
“习惯有啥事都找你商量,我家小尚说跟着大哥走,一路顺畅。”
“神化某个人可不利于思考,希望你活出自己。”
“爸爸,你跟姑姑吃核桃怎么不叫我?”
夏夏推开门进来,从地上吃力抱起三花猫,走过来嚷嚷:“爸爸,我今晚要搂着猫睡。”
马林把核桃仁放她嘴里,“那你得问你妈,咱家都是女的做主。”
“那,那,那我也是女孩子啊,我自己给自己做主行不行?”
马冬梅要去抱衡衡,衡衡扭头不理妈妈,抓着马林的衣服不撒手,只能抱起夏夏问她:“夏夏,晚上睡觉害怕了吗?所以要搂着猫睡?”
夏夏伸出小手,又放下一根手指,“姑姑,我4岁半了,我不害怕。我想给猫猫讲故事,嗯,它们喜欢听我讲话。”
“那你跟衡衡睡?”
“不可以的,男孩子不能跟女孩子一起睡的。”
马冬梅笑得前仰后合,“傻孩子,你弟弟都不懂事儿,还不能一起睡?谁教你的?”
“哥哥说的,哥哥说只有结婚才能睡一起。”
马冬梅嘴角往两边撇,对着马林躲着身子好像看怪物,“这是你闺女啊,这么大点就懂这些。”
马林毫不在意,“那咋了,早点培养意识,现在不少老流氓就骗小女孩呢。大部分女童受伤,基本都是熟人作案,我这叫早做防范。”
“小时候咱俩还睡一个炕呢,现在还讲究起来了。”
“文明不是一蹴而就的,也要有个缓慢觉醒的过程,仓廪足则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咱们现在日子好了,对精神需求就高了,对礼仪也会重新重视。”
马林叹口气,“过去那啥日子,人人都跟疯子似的,当年我要不是胡搅蛮缠,加上我拳头硬,咱们早被人欺负死了。就说那卫骏喆,他大哥三番五次派人过来压制我,我要不大闹一番,早被人埋土里了。”
马冬梅帮夏夏梳头,想起过去的时光,眼睛里泪光盈盈,看着马林说:“哥,你辛苦了。”
“我的经验对马新沐他们而言没有参考性,以后是法治社会,很多隐藏的黑暗也会被曝光。再像过去那样喊口号带着大家批斗别人的事儿,几乎不会发生了。”
马林说完‘啊’了一声,“会换个形式,当个意见领袖。”
“啥是意见领袖?”
“本质是语言煽动别人,舆论带动大伙。”
“哥,你说的不像好人干的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