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试探。
这个货郎，仿佛是由雾气撑起的幽灵袍子，它漂浮在车厢中，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它腰间的提灯散发着明亮而温润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片昏暗。
赵休掏出两枚硬币，交到货郎手中，随后又递上一张纸条。
货郎低头看了看，将纸条收进袍子里，继续向前漂浮而去。
“麻烦阁下了，请务必带到。”赵休目送它离开，语气中带着一丝恭敬。
那些躲在暗处的人目睹这一幕，纷纷瞪大了眼睛。先前还凶神恶煞的他们，此刻却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发现赵休不仅敢与这个巨大的幽灵交谈，甚至还能与之接触，顿时面色惨白。
现在，他们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蜷缩在自己藏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货郎将赵休的纸条收进袍子后，顺着车厢缓缓向前漂浮，消失在昏暗的尽头。
“赵休，你叫它们货郎，可我觉得它们更像是‘狱卒’。”胡怀明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他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赵休将通讯器放在一堆行李上，与胡怀明继续交谈。
“你说得对。”他低声回应。
“我被女蜘蛛寄生后，曾向它们求助，结果它们的提灯差点把我照成虚无。”
“从那时起，我就觉得它们或许不仅仅是货郎。”
“它们不会伤害普通人，但一旦被诡物寄生，态度就会截然不同。”
“也许就像你猜测的那样，狱卒不允许犯人离开牢笼。”
赵休的目光落在胡怀明桌上的那张纸上。胡怀明之前就曾提到，灰雾世界像是一座牢房，如今看来，这个比喻越来越贴切。
他试探性地问道：“议会里那个老头怎么说？”
“我曾从一个女人口中得知，‘诡’这种东西存在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甚至比人类还要久远。或许议会掌握的情报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
赵休所说的女人，自然是头狼陆彩云。上次一别后，她便回到了圣夏，如今已是音讯全无。
胡怀明继续说道：“这个灰雾世界里的秘密太多了。”
“普通的怪物可以通过两界虫离开，但那些稍微可怕一些的鬼物，则被货郎们牢牢困住。”
“可是，我见过能够随意出入这个世界的强大存在。”赵休补充道。
他所见过的“丝线”和馆长，正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那样死板，它似乎可以遵循某种规则，不然现实世界早就千疮百孔了。”
其实，赵休还有一些秘密未曾透露。比如，他曾在灰雾中昏倒，是货郎守护了他，直到他醒来。
若非如此，那只白毛鬼恐怕早已将他生吞活剥了。
此外，还有一件事让赵休格外在意。
在春象工业园遇到的那只“孙老头”，是他带着对方离开的。
他是如何做到的？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赵休心头。
如果说普通人就能带鬼离开，那么那些已经渗透到现实世界的诡物，岂不是早已拥有了成千上万的同类？
除非，普通人根本做不到，但为什么他可以？
胡怀明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现实与灰雾世界泾渭分明，货郎们看守住大部分的怪物，等于是在保护大多数普通人。”
“而那些强大的怪物想要来到现实世界，也并非没有代价。”
“比如，它们脱离灰雾的代价，就是必须遵循某种契约规则。”
这番话让赵休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契约规则！这些话是议会的“老头”说的吗？”
或许，他之所以能够带“孙老头”离开，正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契约或规则在起作用。而这一切，可能与他自身的秘密息息相关。
胡怀明点点头“我所能知道的也仅仅到此为止了，议会的成员可以交谈，但越来越像人的诡，也知道保守秘密。”
赵休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所以，无论我们和他们走得有多近，我们始终不是同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吗？”
“我们现在的处境，还能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吗？”胡怀明笑了笑，神情依旧温和。
赵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医生的表情。
胡怀明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对于赵休提出的关于人与诡之间的敏感话题，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
这也让赵休难以揣测这位医生对议会的真实态度。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却把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到任何声音。尽管赵休和胡怀明的对话只是只言片语，但这些零散的信息已经足以让他们浮想联翩，甚至吓得面色惨白。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听到这些秘密而被彻底“闭上嘴”。
有两个年轻人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可怕的氛围，他们狼狈地从行李堆中爬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向过道远处逃去。
不同的是，他们不敢发出丝毫喊叫，生怕引起赵休的注意。
他们的出现就像激发了连锁反应，又有三个男女从货箱里跑出来，死命的朝着车头逃去。
其中一个年轻人突然栽倒在地，因为身体颤抖得厉害，他只能努力地向前爬去，可就在这时，右侧窗户上的一张纸滑落下来。
一只干尸的半张脸露了出来，空洞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
年轻人两眼一翻，直接昏死在过道上。
赵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神色平静。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交谈，因为普通人知道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即便他们向更多人喊叫，也不会有人相信，大多数人只会把他们当成疯子。
况且，这个国家的人本就是被圈养的牧畜。三百年来，知道真相的人肯定也有，可为什么没有引起丝毫波澜呢？
因为，人类的社会本就是一片泥沼，你说出的事情，无论是真相还是欺骗，都会被其他人拖进这片泥沼中寸步难行。
所以清醒的人，往往比混沌的人要痛苦得多。
列车窗外的大雾愈发浓重，深雾世界已然降临，纸张糊上的窗户已经很难看清那些爬动的影子。
赵休望向车厢远处，成笑笑正带着一群人逐步走来。
她身边大约有七八十人，这个倔丫头还是带了很多人来呀！
这一群人虽然已经尽力避免自己发出声音，可几十号人冲着你走过来，颇有一番打架的气势。
成笑笑的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的，她左手拿着一张纸，正是赵休让货郎带去的。
则是一只黑布袋子，里面隐隐透出某种光芒，仿佛藏着什么神秘之物。
赵休皱起眉头，那光芒让他联想到货郎的提灯。
难道她把提灯藏在布袋子里带了过来？
然而，随着成笑笑越靠近赵休，她走路的姿势却变得越发不自然，这女孩可能觉得自己暴露在赵休的目光下，有些气恼。
赵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由远及近，目光平静却带着审视。
令人意外的是，成笑笑的脸竟慢慢泛起了红晕，步伐也变得更加别扭，仿佛在赵休的注视下显得极不自在。
胡怀明透过通讯器看到这一幕，无奈地耸了耸肩：“年轻人的爱恋，真是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