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靖八千骑兵藏在大陵西北吕梁山一处隐秘谷地里,回到营地看完信就出发了,连夜猛跑距离大陵还有三十里接到禀报变天了,刘靖疯了一样三十里两刻钟就到,城外刘豹骑兵还当是盟友,被反向包围起来才明白是敌方援兵。城内刘琰亲自带兵杀出,匈奴骑兵看到垂头丧气的去俾,再得知刘豹已死直接放下武器投降了。
大陵城外一处空场,刘琰命令刘豹部众聚在一起,外面上万骑兵四面层层围死。
“有意屠各向左,想去丘林转右。”
命令传下匈奴人茫然不动,刘琰示意普回上前砍杀,匈奴人才反应过来,大部分跑到右丘林少部分去了左边屠各,只余百十个留在原地不动。刘豹麾下的匈奴人与屠各几辈人厮杀不断矛盾由来已久,有得选宁愿去属于北匈奴的丘林部。丘林酋长喜形于色,暗道这次没白来,这等于部族扩大一倍不止。
“愿意去拔野头吗?”刘琰手指剩余人开口。
“砍了。”见没有反应刘琰对着普回下令,这并不意外,拔野头是鲜卑部落,匈奴人根本不愿去。
“我们是要跟着您啊!”匈奴人中跑出几个跪地大喊。
刘琰神色冷然:“我就是拔野头。”
说完扭头笑看普利兄弟,普回一时没反应过来,普利反应快跪地大喊:“族长说的是!”
“丘林部也愿意。”丘林酋长小算盘打的噼啪乱响。
草原部落最重血统,刘琰纡尊降贵等于给部落做了强力背书,她是宗室又是汉家大官,有她的部落在形式上能和南匈奴齐平。丘林酋长不担心被架空,部族是通过血脉相连的家族聚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外人不可能架空自己。
今后打着刘琰的名头在草原上必然高人一等,那些小部落不明就里,自己正好扯虎皮做大旗吸纳他们归附。普回兄弟憎恨匈奴人不选择自己,带着拔野头几十个人上去一阵乱砍,没一会儿就杀了个干净。
“你有个小儿子吧。”刘琰看着遍地血腥转头问向去俾。
“我只剩这一个儿子,他还太小。”去俾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面前的血腥。
“不用他来,我女儿这个身份配得上他。年纪大就该享享清福,盘六奚不错,做个当户屈才左部谷蠡王挺合适。”
刘琰的意思是女儿四虎嫁给去俾的儿子刘猛,两家联姻作为安全保障,借此换取刘去俾下台,盘六奚以谷蠡王执掌左部。
匈奴执行四、六角,二十四长制。其中四六角指匈奴统治家族才能授予的十六等王爵,按高低顺序排列是上四角左贤王,左谷蠡王,右贤王,右谷蠡王;下六角指左右日逐王,左右温禺鞮王,左右渐将王等六个王爵。其中左贤王通常是单于继承人。只有上四角王才有下属万户长,分别是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共二十四个万户长。
十六等诸亲王之外对于附庸部落也会封王爵,以部落大小人口多少区分高下,这些就是所谓的裨王,例如附庸匈奴左部的鲜卑卢王。另外单于家族亲属去担任其他部落酋长也会授予裨王,例如右部休屠王。不只十六等亲王拥有附属裨王,单于本人也会有附庸的外族裨王。
匈奴的管理形式类似于封建制,讲究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单于只管理十六亲王和直属的外族附庸,对十六亲王及二十四长和他们的附庸部落单于则无权干涉。
除了十六亲王、二十四长之外,还有授予外姓的左右骨都侯,左右尸逐骨都侯,相,都尉,沮渠,当户,千长,百长,十将等官职。外姓大族可以兼任二十四长,也可以作裨王。
刘去俾愣了半响,脸色惨白嘴角微颤,唯一的儿子绝不能娶傻媳妇,关键她只是个草原平民不是汉家血脉。
“我有能力接管左部,刘猛太小还不到结婚的年纪,不如以后再说。”盘六奚无奈摇头。
“我同意。”刘去俾只要儿子不娶傻媳妇,他甚至甘愿待在刘琰身边。
远处烟尘大起一队骑兵快速赶来,为首一乌桓打扮的骑士翻身下马对刘琰施礼:“鲁昔拜见刘度辽。”
“不是度辽将军了,以后敬称侯名,表哥呢?”
刘琰朝鲁昔手指方向望去,远处一个棕色卷发的高大胖子从车上下来,一步三摇来到面前拱手唱喏:“表妹别来无恙。”
莫熙乍一看和刘珪有八分相似,不同在于,不光头发是棕色眼珠也是偏棕带黑,过耳短发随意披散俨然是个西域胡人。
“你来晚了。”刘琰语气不善,现在已经不需要莫家帮忙了。
“太原那边多了不少鲜卑人,不好过呀。”莫熙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刘琰身边。
“那是我男人。”刘琰指向刘靖为表哥介绍。
莫熙也不去看大指一挑:“屠各大都尉,表妹好手段。”
“不如表哥,时间算的真好,谁赢了都以助力现身。”
莫熙看了眼表妹没有在意:“商人嘛,总想往利益最大处使力,何况表妹找我不为了军事。”
“不为军事为啥?”
“为钱啊。”
“我要钱做啥?”
“囤粮制甲疏通关系哪一样少的了钱啊。”
“咱家谁眼睛是蓝色?”
这哪里算作问题,刘琰打小就知道现在干嘛要问?莫熙思索半响,想不明白就不想,狐狸尾巴迟早露出来:“咱们那位乌孙王族远亲,高贵而慈祥的祖母啊。”
刘琰真就是随口问,知道乌孙在西方,想起康茂德再次随口一问:“听人说西方多金银,百姓都拿来做货币。”
莫熙从怀里翻出各色金银币摊在手心:“是真的,大秦,安息,月支都用金银做货币。”
刘琰扭脸看向远方:“他们很强大吗?”
“大秦不比大汉弱,那的百姓既善良文明又聪明美丽,黑头发蓝眼睛与你一样。”
“与我一样?”
“一模一样,他们有使不尽的奴隶,挖不完的黄金,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如天堂一般,能想象吗一年四季都不用穿厚衣,牛羊成群如天上的云朵,撒下种子自己就长,随意走几步就能看到黄金,满地流淌奶和蜜吃不尽用不完。”
“天堂?”
“对,天堂就是仙境。先皇帝的裸泳馆有错金雕塑,就是请来大夏人铸造,那里永远没有战乱永远和平安详,那是神眷之所,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次。”莫熙说到这停住,眼中充满了向往,那向往中还有掩饰不住的贪婪欲念。
“听说很远,海路要走好几年,你怎么去?”刘琰被彻底勾起了兴致,蓝色的瞳孔不自觉收缩放松,放松收缩。
“别听他胡说,还走几步就能看见黄金,哪里能有这种好地方?”刘靖不认得莫熙,看他接近刘琰提着锤子走过来。
莫熙嗅觉灵敏,对方醋味又大很难察觉不到:“妹夫!哎呀,久仰久仰。”
刘琰一屁股坐到刘靖怀里咯咯笑着解释:“表哥别多心,别看他气势汹汹其实很温柔。”
莫熙虽然尴尬,话一定要讲明白,刚才那些可不是胡说:“大汉丝绸在西方称重卖,知道用什么交换吗?用等重的黄金,几百年了只见涨不见跌,黄金若少能如此吗?”
刘靖吸口凉气,丝绸贸易人尽皆知,等重黄金交换丝绸不是秘密,以往只当是西方人傻,现在仔细琢磨确实如莫熙所说,要是黄金存量少怎么可能一直涨价?遍地黄金不至于,比东方多是一定了,这么看那里说是好地方也不为过。
刘靖回想刚才话语仍有些狐疑:“表哥说那边牛羊成群奶蜜无尽,那草场该是很多喽?”
莫熙大眼珠瞪得溜圆:“漠北人没告诉你吗?”
刘靖心中剧震:“你是说,难道连通不成?”
“你不知道?!”莫熙好像被偷了全部家当,脸色涨红腾地起身:“不是约定漠北走草海漠南走西域吗?北匈奴人就在阿兰草海驻牧,此去一路草场连绵畅通无阻!”
刘靖呆望半晌才起身摆手:“等回去我问问。”
“阿兰草海?”刘琰自言自语,不知道这个地方具体在哪里,从表哥和刘靖的神态能看出那个地方不一般。
莫熙赞叹一声,神情充满无限向往:“见过比牛马还高的草场吗?面积大到没有尽头,跑上几个月看不到边儿,就在黑色大海和两条大河之间,西边是大秦南边是安息,抢不尽的金银奴隶数不清的牛羊粮食。”
“不过呢你也别惦记,听说北匈奴到了那附近,我估计阿兰部落顶不住,匈奴人和康居人是盟友共享商贸收益,有康居人守在中间其他部落别想随意过去。”
“抢不尽,数不清。”刘琰凝望西方心神逐渐飘远,连手掌攥紧刀身鲜血淋漓落地都没有察觉到。
单于府邸被掀个底朝天,掘地三尺连那座三层望楼都给拆了,没有找到密室,七拼八凑也没多少值钱家当,黄金少得可怜箱子底都没能放满,刘琰看不上这点儿物什全分了。莫熙不是冲这些来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独占匈奴人的羊毛贸易。
毛毡属于日常生活用品,所谓薄利多销,日常用品就靠数量赚取利润,胡人羊毛产量很大除了自家用剩下都扔掉,没有酋长首肯牧民也不敢贩卖。一方面供不应求,一方面北三州商人敢做这生意的没有几家,如果莫家能独占几乎就等于无本买卖。都没用刘琰开口,刘靖就替屠各承诺今后莫家随意收货,至于价钱看着给就成。
莫熙很感慨,握着刘琰的手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郑重嘱咐一定要善待刘靖,这世道能找个傻男人不容易,要懂得珍惜。
一个度日如年,一个朝思暮想,心底暗藏只当忘记,孤独中才发现满心都是思念,再相见千言万语化作泪两行,什么都不愿做什么都不愿想,只有四目相望传递衷肠。
“我在利用你,怨我吗?”
“不怨。”
刘琰举起左手:“做不得女红,废了。”
刘靖微笑:“无妨。”
“我告诉你了一切,恨我吗?”
刘靖黯然失落:“我走时就决定回来。”
“我想撕碎你再补起来,只有我能补起来,也必须我补起来。”刘琰捧着对方脸颊眼泪滚落不能自已:“我太恨你了。”
“是我骗了你,屠各没有大单于,我想要骑兵想要权利。”
“那不重要,我丢了灵魂,你也丢了灵魂。”
“是呀,没有比孤独更可怕,可惜我明白得太晚。”
刘琰起身想去倒水,想到要说的话怎么也提不动水壶,浑身如脱力一般颓然半响:“我不愿意别人说你闲话,先作渐将王。”
“别告诉我你要作单于。”
刘琰仍旧背对:“我有这个打算,你可以杀我。”
身后脚步想起,刘琰手心渗出细汗闭上双眼,等了许久没有动静,刚想回身刘靖双手落在肩头:“行。”
“你吓死我了!”刘琰起身扑进刘靖怀里,踮起脚亲了口对方双唇:“逗你玩的,你也别做大单于,只能听我摆布,别人不行,谁都不行。”
“关中人想我做单于。”
“我不让你做。”
刘靖淡然一笑:“我不做了。”
刘琰双手捧起刘靖面颊:“你只能有一位阏氏,你会伤心吗?”
男人凄苦的反应让刘琰双眉紧拧:“你是我的!我就要她死,我要做你阏氏一刻都不能等。”
刘靖双唇微微颤动,慌乱眼神逐渐变得狠厉,咬着牙齿站起转身朝外就走。
不料被刘琰一把拉回,两人四目紧紧对视:“我知道你一定会伤心,我不愿你伤心。只要能在一起我不在意名分,只要她不阻止。”
对方显然等不及走向床榻,刘琰娇嗔一声:“表哥要到了。”
刘靖不想被撞破识趣的离开,望着窗外雪景色刘琰很想哭,纯真的时候对方有欲望,当对方追回纯真之时,自己又不知道怎么的化成了一堆渣滓。
渣滓之所以称为渣滓,因为渣滓的哀伤永远只是暂时,现在这滩渣滓想笑,嘲笑过去的纯真,鄙视当下的无奈,刘琰整理好衣衫对着里屋轻声开口:“方才有把握吗?”
杨丰第一次开口笑出声:“他不会害你,而你会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