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百章彩蛋：落尘之境（上）
百章彩蛋
落尘之境（上）
“九，你真的是带我们去仓库吗？”烟里拧了拧鼻翼，“确定不是把我们囚禁起来？”
“所以说，你们会头大的。”光君拍拍手，仓库的大门旋即敞开，“所谓的仓库就是一个堆满东西的地下室……别问我上次打扫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
众人静默，而后听取咳嗽声一片。
“灰，灰有点重……咳咳……”
“你们，别急……”阳明气喘吁吁地追上众人，“木曦说仓库里的东西放了好久，收拾起来估计很费力气……”
“所以呢……”
九抱着双臂，光君叉着腰把阳明盯得浑身发毛。
“咳咳……那啥，如果有什么喜欢的小玩意，你们可以适当拿点走。”阳明扶着额头，一脸不情愿。
“我怀疑是师父嫌你在厨房帮忙碍手碍脚，把你发配来打扫仓库。”九突然无厘头地蹦出一句话，死死地哽住阳明。
“什…什么话！帮忙这种事情，怎么能叫做被打发！”阳明拍着胸脯，“咱可是来帮大忙的。你们不是说仓库里很灰吗？”
【流清濯垢】
律动的蓝色光晕有如碎浪涌动，涤荡部分尘埃。
“嗯……效果真是显而易见的……没有啥效果。”寒暑丝毫不留情面的吐槽一针见血，直刺阳明心尖。
【木曦……那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阳明面无表情地攥紧双拳，绷紧牙关。
“这应该不是阳明先生的问题。”烟里抬手擦过尘埃，指尖捻动，“这些【尘埃】，是【过去】与【遗忘】乃至部分【记忆】的沉淀。这里……”
烟里欲言又止，看了看树藏又看向双子。
“木曦他，将部分【记忆】储存在此……阳明你居然不知道？”树藏上下打量着阳明。
“我们俩也不知道诶。”光君替阳明解围，“我俩可是木曦的徒弟。在此之前，师父他也没有跟我们说过。哪怕现在，也是烟里发现的，不是师父他自己说的。”
“打扫之前，我们可以逛逛这里吗？”帕诺兰森伸开双臂，感受着此方境界，“这里，比我们看上去的要大，大得多……是一方现实与【灵境】相融的空间。”
“没问题。既然师父让我们来打扫这里，但又不多说什么，就是让我们自己去决定怎么做。”九点明了木曦的深层含义。
“【落尘之境】……”光君睁开眼睛，环顾四下，“大家先逛逛吧……这些灰尘，肯定不是简单的打扫就能祛除的。”
“我也觉得。”顾清离表示赞同，“木曦先生肯定不会简简单单地让我们来‘扫灰’。”
“……”邹勤拍了拍顾清离和玉蓉的肩膀，朝双子点点头，“那我们就出发了。”
众人各自分组，隐入尘埃。
“……”乌暝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寒暑，“你在看什么？”
“不是看，是【听】。”寒暑闭上眼睛，手掌放于耳畔处，“这些【尘埃】在讲故事，很多段故事。像是……很多人在你耳畔呢喃着他们的故事……只不过，主角只有一个人。”
“我也是。”乌暝挥手拨动于无源之光中飘渺的细碎【尘埃】，“能听清在说些什么吗？”
“不太能。”寒暑摇摇头，“我觉得我们现在只是在【浅层尘埃】中，我们得沉浸其中，抵达中央，才能听到最终的【声音】。”
“跟着【光】走。”乌暝朝着与无源之光相反的方向走着。
“不是跟着【光】走吗？”寒暑哼哼一笑。
“明知故问。”乌暝懒得多做解释。
【“声音”最密集处，便是光源。跟光走，寻声行。】
…
“你们对木曦先生有什么看法？”烟里俩人的身后，目光左右环顾。
“很压抑。”
“很正直。”
树藏和白闻给出了两种看法。
“在这个大环境下……价值重构，社会重建……末日与鸟笼并存的环境下，木曦他没有兴趣称王称霸，也没有袖手旁观。他在做真正意义上有益于大多数人的事情.而且，他不希望存在于人们的记忆里，他只会在被人们需要的时候为人们所想起。我看不出他想得到的【利益】是什么，我甚至觉得他，没有他所在乎的利益。就是一名绝对【正直的判官】，下达正确的裁决。”白闻率先给出自己的解释。
“白闻说的有道理。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压抑。光君说这里是【落尘之境】，这些【尘埃】不就是极致压抑的体现吗？越是身处高位，无论是人类社会还是【核】的【契约】，像木曦这样能被白闻称作【正直】的人，只会愈发压抑。”【尘埃】落下，似乎与树藏融为一体。
“木曦先生，应该有一些困惑需要我们的回答……他的思绪很乱。这些【尘埃】，在掩盖躁动的思绪。”烟里抬手拉住树藏与白闻，“我隐约能听到他在说什么……不，我们还得往前走，再深入些。”
…
“这些……”光君伸出手，又收了回来，与九一同盯着面前的石像群——【石像】或浸于无源之光中、或落灰、或布满裂痕，又或已然残缺，再或者已然破碎。
九轻轻摇头，并不多言。
“那里，我们俩……”光君拽着九的胳膊一顿小跑。
双子的石像——九坐在地上，将光君的脑袋抱在自己怀里的石像，浸于无源之光中，一尘不染。
光缥缈位移，洒落于下一尊石像上——九背着光君，背着自己的弟弟。不远处，火光肆虐，热浪席卷。
九紧紧地攥着光君的手。
光沉没于火。火焰四射，九的石像持剑，直指另一尊更高大，却更显颓废而难掩一丝释然的石像。光君的石像瘫在不起眼的角落处，了无生气。
“哥，你持剑指着谁呢？对着空气持剑？”光君抬手在九眼前晃了晃。
“咳……”九清清嗓子，抬手捏了捏自己弟弟的脸颊，清楚地明白光君此刻戴着一副【笑面面具】，一副他人不可见不可触，光君自己难知的【笑面】。
九明白这是【契约】在生效，但不明白为什么木曦的【记忆】中会有这些画面，并以此种方式向自己展现。
【石像】一尊尊地展现，九压着火看完，一度有一种想要跟木曦打一架的冲动。
下一尊【石像】——元肆与木曦背靠着背坐在篝火旁，前者的掌心刻着【忍辱】后者的掌心刻着【负重】。
九揉了揉光君的脑袋，轻轻松开光君的手，而后握住了光君看不见的元肆【石像】那刻有【忍辱】二字的手。
——
【木曦，哥知道，我的孩子以后可能会面临的东西不比我们两个老家伙要少……晟晔的承诺，我不会信的。没有谁能逃离得了战争，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在受了伤之后能有人将他们的伤疗愈。让他们不用一生都去背负着责任，被使命所榨干……】
——
【我……也不清楚，晟晔的计划，每个人都是棋子。他的承诺，从来都是有时效性的。】
——
【那答应哥一件事——如果你真的迫不得已要做出一些伤害到他们的事，请你不要自责。因为我接下来，就要陷入无限的自责之中。如果可以，请连带我的这一份，一起补偿他们。我知道，我的请求很过分。木曦……如果他们真的选择恨你，就像将要恨我这样……就接受他们的恨意吧……我想，到时候你应该这是个世界唯一一个至少能给予他们陪伴的人了。】
——
【元肆……】
——
【不要让他们变成像元肆那样的人……红是“狐仙”，我的孩子会拥有你们那样的特殊能力……晟晔一定会看中这一点……木曦，如果他们不得不要走上像元肆那样的道路……那请，请引导他们至少，不要那么“正确”。木曦，我想再啰嗦一句……如果短暂的受伤能换来能被治愈的长久幸福，那也比一生都获得痛苦，不开心强得多。当然，前提是，伤痕能被治愈。】
九松开手，回过神来，见光君抱着大尾巴扬着嘴角坐在自己身旁，狠狠地揉了揉光君的大耳朵。
九清楚，木曦这是选择在他认为可以的时候将【真相】一点一滴地向自己揭示，将最终是否选择【恨】的权利归还自己。九清楚，木曦知道自己始终对于当初他不过多过问自己与弟弟的事情始终怀恨在心，只是此刻的现实让九没有必要始终抱着曾经的【恨意】不放。
但诚如自己父亲元肆所言——【前提是，伤痕能被治愈。】。至少到目前为止，木曦并没有告诉自己当初他为何选择不多过问，甚至“不管不问”。
但九现在至少能够明白，【负重】之人亦须【忍辱】，【忍辱】之人必当【负重】。木曦的选择，亦是在被各方条件所挟持下被迫做出的所谓【最优解】。
九明白，木曦告诉自己这些并不是为了开脱，他也从来没有为自己开脱。毕竟再怎么说，照顾自己和弟弟，就相当于将自己和弟弟视作自己的孩子，等同于放弃了自己的选择。
九同样明白，自己的父亲，并不是拒绝补偿，而是已经失去了补偿的机会与资格。在元肆以普通人有限的时间里，不可能与双子达成和解。所以，元肆被迫甘愿【忍辱】当一个【恶人】。
“发什么呆呢？笨蛋哥哥。”光君笑着起身，伸出手将九从地上拉了起来。
“没发呆，在看你。”九咧嘴一笑。
“那给你看个够吧。”光君直接将脑袋顶了过去，“咳咳，不闹了。”
光君伸出手，与木曦刻有【负重】二字的手掌相握。
“所有人，都辛苦了。”
【石像】无声崩塌，散作齑粉循着光散去。双子清晰地听到了一串声音。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必须为。可若“害”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又当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