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嘴巴一开一合,却没有声音,急得她红了眼,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师尊真的被她迷惑了!师尊怎么可以……师尊,我是小瑜啊!你最疼小瑜了,不是吗?
师尊,你醒醒!你不要被她骗了!
温瑜的神情落在凌涟眼里,实在太过明了,凌涟微微摇头,这真是……
如辛宛宁一般,温瑜睁大了眼,缓缓倒在傅宁昔脚边。
眼角的泪水不断淌下,眼里弥漫着悲伤,最终被眼帘覆盖。
傅宁昔同样掐了个移物术,把温瑜弄回房间。
凌涟原以为他会回自己的院落,没曾想他走过院落没进去,反而沿着小道一路走到山顶。
月亮升至天顶,月华明亮,映得清月峰的林叶与山间道路清冷明晰。
“怎么不回去?”凌涟飘到傅宁昔跟前,背对着峰顶,一路飘浮。
盈月在她身后,柔光透过了她的身躯,洒落在傅宁昔脸庞。
那月光幽冷,和她现在一样。
冷,傅宁昔蓦地觉得冷,很冷。
“凌儿,别……和我一起走上去,好不好?”他又伸出手去拉她,即将要碰到她时,缩回了手。
“走?”她终于飘到傅宁昔身边,站定到地面,跟着傅宁昔跨出步子,“这样?”
白色裙摆飘动,与他青色衣摆同起同落,瞧着瞧着,傅宁昔心情安然不少。
“对,就这样。”傅宁昔伸出手掌,“凌儿,牵着我好吗?”
“这样?”凌涟将手掌放到他的掌心,“可是没有用吧?”
“就先这样……以后就可以。”傅宁昔虚握住她的手,眼帘低垂。
那苍白清透的手似乎下一刻就会消散。
他收拢了手,却再次穿了过去,于是又松开,虚虚地把握。
“凌儿,我会复活你。”傅宁昔低喃了句,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凌涟盯着天幕上的月亮,幽瞳深邃。
清月峰的山顶光秃秃的,只有几块凌乱的石头伫立。
傅宁昔随意找了块石头,要凌涟坐下。
“可我不需要坐。我是魂魄,不累不饿,无痛无觉。”她为难地看着石头。
“以前都是我抱着你坐。”傅宁昔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
凌涟还没来得及反应,傅宁昔又说了句:“以前每个月圆,我们都会到山顶来赏月。我弹琴,你唱歌。你的歌声很美,天上的仙人都没有你唱得好。”
唱歌?
确实有这样的记忆,原主的声音轻脆甜美,像山间清泉,唱起歌来婉转灵动。
不过唱得再好,慕明诺都嗤之以鼻,“这种雕虫小技上不了台面。难道遇见魔修,你就靠唱两首歌脱身?”
只有傅宁昔说好听,原主就只唱给他听。
凌涟叹息着摇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傅宁昔心中一动,忽然提议:“……不如我弹琴给你听,也许你会想唱些什么呢?”
“不,不要。”凌涟连忙摆手,“要是被别人听到……我不想别人看到我这样子……我……”
“放心,不会有事,和以前一样,我设个结界,谁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傅宁昔做了个手势。
清风吹过,一层阻隔荡开,结界生成。
傅宁昔盘腿坐在石头上,扬手一挥。
什么都没有出现。
凌涟尴尬地看向傅宁昔,傅宁昔轻咳一下,“那琴不在储物腰带里,你等下,我去取。”
说完,不等凌涟开口,他跳下石头,以极快的速度奔了下去。
……
凌涟面色古怪,傅宁昔这男主比以往那些都矛盾。
他说的过往,每一个都像是甜蜜的回忆,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为了她。他像个专情的恋人。
可他那一剑扎扎实实地刺进了她的身躯。他又是个无情的负心人。
他对辛宛宁和温瑜的利用,同样无情,仿佛有情只是一层面具。
有情亦无情,他就像双面镜,当确定一面时,就骤然翻转,令人错愕不及。
凌涟飘浮至半空,抬头望着明月。
温柔的皎白迷住了她的眼,记忆的潮水慢慢浸过思绪。
山顶赏月时,原主唱歌,傅宁昔弹琴。原主若弹琴,傅宁昔便舞剑。
记忆更深处的景象翩然而至,如同浪潮,一波接一波,似在应和凌涟方才的所思所想。
凌涟朝那盈月伸出手,接过流泻的月华,银辉顺着指间滑落,好似一条月白的带子。
月白色的发带随风扬起,修长的手指绕住那发带,利落地缠在腕间,傅宁昔拢下衣袖,眉眼带笑,“这条月白色发带我会好好收着。”
“可那是我的……”慕凌涟想去扯傅宁昔的手腕,却被他轻易避开。
傅宁昔拿着本书送到慕凌涟眼前:“现在师姐来回答我的问题,今日师父说的剑诀分别是从哪些事物里学来?”
慕凌涟推开书,央求道:“师弟,快还我。”
“师姐,这是我的了。师姐还是快些回答,师父傍晚回来铁定要考你。”傅宁昔按住慕凌涟的手,指着书上一行口诀,“快说。说对了,我就给你去弄玉茶糕来。”
慕凌涟瘪瘪嘴,盯着傅宁昔的手腕,不太甘愿的样子。
“师姐,你又不用发带。”傅宁昔看了看慕凌涟的双髻,“用簪子好看,我等会给你做一支。”
“……”慕凌涟横了傅宁昔一眼,“你用什么做?”
“白桦树枝。”傅宁昔指指身后的树,“师姐快回答问题,背不出来被师父责骂,可别来找我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呢。”慕凌涟嘴硬道,“三个剑诀,一个来源于日出东方,意在凝气迸发,一个来源于鱼跃龙门,意在奋力一搏,还一个源自……潜渊……呃……”
“差一点,差一点。你看那个天上龙在云里游,这个是什么?”傅宁昔用手比划了一下。
“飞龙游云?”
“接近了,接近了。”
“飞龙在天?”
“对,对。就这个。千万记住,别在师父面前忘了。”
“不会,不会忘。”
傅宁昔一脸不信,“师姐,你一看师父那张脸,就吓得说不出话了。”
“……”慕凌涟黯然地别过头。
沙——沙——
是脚踩着沙石的声响。
凌涟赫然回首,傅宁昔抱着琴,立在下方仰头凝视她。
“凌儿,你在做什么?”那问话轻飘似风。
月下,傅宁昔眉眼柔软,褪去了惯常的冷冽沉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