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想一把火烧了这里,到时候死伤是她不能控制的。
若是想杀了秦三娘,这个青楼也只会选出下一个秦三娘。
倒是更是不知会因为秦三娘的死,罚多少人。
伏月刚才去了一趟船艘的最底部。
其实和她想的差不多,和私刑房是一种地方。
伏月看着的时候,其实没什么表情。
可是只要一想……刑房里面的人哪个不是十恶不赦的?身上有一条人命都已经算是少的了。
杀人放火,贪污受贿的人才会进刑房受苦。
可这些姑娘呢?
进了那里的人,犯过所谓的错处,不过就是不小心将酒水洒在客人身上。
要么就是不愿卖身。
亦或者身为青楼女子,又与他人两情相悦。
肉体上的痛苦还有精神上的迫害。
不愿卖身的,被灌下迷情药,等第二日醒来时,已经失身了。
当然会有大哭大闹,可依旧无济于事。
若还依依不饶,影响邀月楼生意。
那便会被嬷嬷带人关进刑法室,各种刑法,与伏月见过的刑狱并无区别,各种刑具。
唯一的一点,就是小了一些。
被折磨一顿,自然不会在喊了。
或者等你饿上几天后,自然而然也变得屈服。
伏月实在想不通,明明是刑狱里穷凶恶极之人会受到的刑罚。
在这里却被邀月楼用来折磨那些……只是想好好活着,想活的像一个人的女子身上。
她们只想好好活着,不是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内心的无力感充斥着全身。
若她真的是絮儿,恐怕做的还不如絮儿好。
活的甚至不会有她久。
她可能在自尊被人踩在脚底的时候就会去死,带着一船人去死,不开玩笑的那种。
伏月站在甲板旁站了许久,转身走向了海棠的屋子。
侍女在门口守着,并没有拦她。
伏月正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听到了乐曲声,是琵琶声响。
她的手停在门框上顿住了。
絮儿这丫头瞧着性子软,骨子里却是个倔的。
和海棠一样。
有一次絮儿不小心碰了一下海棠的琵琶,那琵琶比海棠这个人还要值钱。
海棠当下飞奔过来抽了她一耳光。
这件事情在絮儿的记忆里格外深刻。
絮儿看着娘哭了,海棠说:“你记住,在邀月楼,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然后罚她跪在屋外跪到了半夜。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这嗓子……伏月活了这么多年,算得上是她听过中的数一数二了。
让人只觉得骨头都要酥掉了。
吴侬软语,只是……让人感觉这声音,要比平日里更加的哀怜。
婉转的腔调,像是被梅子酒浸透了的银铃一般。
似乎是在哭另一个自己一般。
琵琶声也让人感觉到些悲凉。
伏月在门口顿了一会,等她的嗓音停下来,等她手中琵琶声停下来。
她站定片刻,并没有进去,无声无息的从邀月楼乘着小船艘离开了。
江面水波平平,伏月眼睛里面仿佛静的出奇。
孟瑶正坐在院子门外看着月亮,说实话这么一个小孩坐在门口岸边的石头上,月光笼罩着他,惨兮兮的。
伏月此时的神思不知飘向了何方,眼神没有对焦,直直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孟瑶的余光看着伏月面无表情的消失在他视线中。
屋子的姑娘有的在悄悄说小话,有的已经睡的很香了。
一日除了干活还要学曲,除了极个别精神大的,都睡了。
“絮儿姐姐,我们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
有小姑娘悄声打招呼。
这一间屋子,一溜的土炕占了房间的三分之二,炕上铺着粗麻席子,十个发白的被褥整齐的铺在床上。
有人说话,一个小脑袋从床上扬起来看着伏月。
伏月住在靠墙的倒数第二个床铺,小小的,这些姑娘在长大点,怕是翻个身都困难。
她们眼里还是带着点光,这里就絮儿年龄稍微长一些,她们虽然知道自己未来会在邀月楼一辈子,可显然以她们的年龄,甚至最小的才六、七岁,还没有明白会是什么样的生活等着她们。
伏月看着那几个没睡的,都仰着头透过从窗户那一点点月光瞧着自己,那眼神还是带着光的。
要是没遇见就算了,扪心自问,做了这么多年人,做了这么多年女人,伏月真的能忍心看着她们一个个也变得麻木,变成一个个老鸨手里的挣钱的商品吗?
她不能。
伏月在脑子里仿佛看到了这一个个姑娘们的未来,脸上的笑意浅了一些:“你们快睡吧,明日还有早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