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儿所有人都知道,这征兵上午来,下午就要点齐人头。前面十几个差役是来盯人头的,一会儿后面会有大队人马过来,人齐了立马带走。
不给人炸窝的机会,凡不遵守者,就地格杀。
所以徐小蔓一听见大啰响起,便一头扎进房里,给小叔子准备路上吃食。
而黄氏也抹抹脸忍着悲痛,去准备水囊以及娃子路上所穿衣服,草鞋。
院子里正乱着呢,就听院外传来苍老的呼喊声。
“老二,老二,快多准备些东西,这次征兵除了妇幼,男丁都要去。”
李鹏此刻在大儿子李宪的搀扶下,扯着破风箱一样的嗓子,颤颤巍巍地往李路跑来。
“什么?为什么?大哥,你说的是真的的吗?”李路一听这话,立刻跳起来,目眦欲裂地看向自己大哥。
他听见了什么?
除了妇幼,意思是只要是男丁全部上战场。
随即看向李凤与李昂,不知道为什么,李路突然间有点庆幸仨同孙还小。
朝廷里面这是?那之前出去的娃子们……
“快,弟妹赶紧收拾东西,村子已经被围了,谁也逃不掉……”李鹏继续说道。
“爹大伯说的是真的,我们这次都要去打仗了,家里一个男丁也不留……”李进也快步跑来,看着他大伯颤颤巍巍的进了大哥院子。
李路已经听不见大哥与二儿子在说什么了,只觉得脑子嗡嗡响,心要碎八瓣儿,他的儿子孙子们还活着吗?
再看看这一院子女人娃子,他们要是都离开了,还能活吗?
而李乾一听眼眸微沉,他双眼锐利的看向李鹏,为什么?
这绝对不可能,上一世不是这样的,发生了什么?
还没待李乾想清楚,他太爷爷已经绷不住了。
“啊……为什么啊?大哥啊,那些出去的孩子呢?他们现在还活着吗?”李路此刻已经崩溃了,眼睛血红涕泪横流。
“老二你冷静一些,你看看这一屋子妇孺,你看看孙子们。”李鹏知道弟弟这是绷不住了。
可,又能怎么办?全族都在等着自己回话呢!
这一村老少,男丁不足百人,全是奶娃娃与妇孺。本以为再征兵也就去些半大小子,还是会留下老的,谁知道这一下子便都要给带走。
族中几个长辈也在考虑怎么办,去吧!他们这些老东西估计到不了地儿半路就给拖死了。
不去,这外面可都是带刀的衙差,满村的孩子,能跑的了吗?
这五年,郡守的心也越来越心硬了,他们这些个人肯定是顶不住一轮攻打的。
外面也没有个援助之人。
李鹏此刻是真的想不去,可族中强壮的孩子都已经被拉走了,他们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只能妥协,他知道二弟已经快崩溃了,李鹏怕出事赶忙过来先按住他,现在可不能乱。
“爹,爹我们快点收拾收拾,去集合!”李进扶着李路眼眶通红,他心里也是恨极,这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家里娃子哪里还有,这些年全都给拉走了啊。
这会子竟然连六、七十岁的老人也不放过了,老天爷这是要绝了这片土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铜锣声愈发急促,院子里众人的呼吸亦愈发沉重,妇孺皆惊慌失措。
李鹏见院子中老少皆面露惊惧之色,茫然无措,不禁深深叹息一声,“二弟,带上东西,随我走吧!你想想小同孙们。”
李乾见爷爷目光空洞,心中剧痛难忍,他仰头望向天空,方才还是晴空朗朗,此刻却已乌云密布,原本耀眼的阳光也变得黯淡无光。
蓦然,他仿佛听到有人呼喊他,“李乾,当归位矣!”
他急忙环顾四周见无人出声,便知晓此声并非出自此间,转头望向两位老爷子,皆是满脸惊惧。
李乾深知其中必定出现了偏差,他暗自思忖,想必是自己更改良种引发了天道的责罚,念及此处,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随即,他抬脚朝李鹏走去,小小的身躯步伐稳健,颇有魄力,尚未走到李鹏跟前,李鹏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李鹏低头凝视着小萝卜头,只见他迈着坚定的步伐朝自己走来,此刻小娃娃的眼中充满了睿智,而非五岁孩童的纯净明亮。
李鹏眯起双眼,手中紧紧抓住大儿子的手臂,李宪作为李家族长的继承人,自然也不是愚笨之人,他爹手下一用力,他便知晓情况有异。
他原本正与李进交谈着路上该怎么办,见状立刻回头看向父亲,见父亲一脸怪异之色地盯着李乾,赶忙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
只见五岁的娃娃身上气势已然全然改变,那股威严比之外面的官差更要强上百倍。
李宪眼睛一眯,迅速站到父亲面前,“乾宝儿,可是有话要说?”
李宪此刻惊觉自己的后背已渗出一层细汗,这小娃娃的气势着实骇人。
“嗯!”李乾不再隐瞒自己,而是轻轻点头。
李进此刻也回过神来,见大堂哥如此举动,又见李乾似变化的不一样了,赶忙拍拍自己爹望向李乾。
李路此刻已经已经有些认命了,低着头想着他大哥说的对,小娃娃们还小他们还有的活呢,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为他们扛一扛。
“李路我们进屋说话!”李鹏那是人老成精的人了,立马反应过来,这孩子绝对不简单啊!
马上站直身体,推开儿子走到李乾面前对着李路喊道,喊完牵起李乾往堂屋走去。
付氏正轻柔地抚摸着李路的胸口,试图缓解他的不适。突然,她听到了族长的话语,于是立刻停下动作,拉着李路站起来让他赶紧起来。
李路不明所以,但见老妻指着大哥,便也顺从的跟着进屋。
李路一边走着,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天空中乌云密布,似乎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他转头看向大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轻轻拍了拍付氏的手臂,说道:“你别进去了,我看这天色不太对劲,你和儿媳妇赶紧收拾一下,如果下暴雨的话,我们应该可以晚一天再走。”
付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路的意思。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二儿子搀扶着老头子走进屋里,并轻轻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