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缙牵着小半妖,一路跟着来旺向里走。
宅子从外面看起来普通,可内里占地不小,既有亭台也有花石。
这宅子在京城的西南边,也不知沈临鹤什么时候置办的,竟连杜缙都不知还有这么个地方。
杜缙轻笑着摇了摇头,狡兔还有三窟呢,更何况沈临鹤这个狐狸!
酒席设在正厅,杜缙还未走近便听到厅中正热闹着。
刘巡扯着嗓门夸大其词,说国公府失了火之后,李未迟对沈临鹤的死深信不疑,转头便砍了厉忠和了煦的脑袋,真真让人心中畅快!
还说他见李未迟整日一副冰冷阴沉的神态,差点就要将沈临鹤没死的事实和盘托出了!
杜缙听到这翻了个白眼,快步迈上了正厅前的台阶,反驳道:
“也不知当日是谁说,让李未迟那厮好好得个教训!”
刘巡见杜缙来,赶忙走到门口去捂杜缙的嘴,连声道:
“什么这厮那厮的,我哪是那种以下犯上的人?!”
杜缙与刘巡一见面,总要忍不住掰扯几句。
厅中沈士则、沈夫人以及沈临鹤、南荣婳都在,大家看着他们拌嘴,厅中气氛很是轻松愉悦。
双喜原本托着腮正等着小半妖等得焦急,见小半妖随杜缙而来赶忙从椅子上站起身,迎到了正厅门口。
他们这段时日虽然不曾真正的见过面,可已互相入梦许多次了。
两人说好这次见面要好好探讨一下近日双喜对控梦一术的心得。
可双喜却见小半妖紧紧皱着眉,目光在正厅中流连。
“小半妖,你这是怎么了?”双喜一脸纳闷地问道。
小半妖没有回答,它止步于厅外,不曾迈入半步,神情既郑重又疑惑。
直到它的视线落在南荣婳身上,它的脸上才出现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喃喃道:
“原来如此…”
厅中人也注意到了小半妖的不同寻常,他们看着小半妖试探着跨入了正厅的门槛,好似这厅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让他顾虑。
随后,小半妖慢慢向南荣婳走了过去。
他的目光上下扫过南荣婳,最后停在了南荣婳的腰间,十分肯定道:
“你的梦,变了模样。”
南荣婳一下便明白了小半妖的意思,她从腰间将一枚环形的碧绿色玉珏拿出,递到了小半妖的面前。
小半妖一脸惊奇将那玉珏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中,惊叹道:
“那…那两枚勾玉竟合二为一了!”
它将玉珏举起置于烛火前,只见玉珏中有华光闪过。
许是半妖天生敏锐,它隐隐察觉出这玉珏内的气息不同寻常,隐含着一丝古朴拙然,像是许久许久之前的古老气息了。
方才便是这气息让他犹豫,不敢进正厅的。
南荣婳看着小半妖认真观察玉珏的模样,沉吟片刻问道:
“你是如何知晓这玉珏就是那两枚勾玉化成的?”
小半妖晃了晃它的小脑袋,脸上神情有些得意地说道:
“因为啊,自上次见到那两枚勾玉我便日思夜想,琢磨为何勾玉中有梦境却偏偏无法入其一观。
后来,我想明白了,正是因为那梦境如同两枚勾玉一样,被一分为二了!”
见一旁的双喜听了它的话也若有所思的模样,小半妖心中更加得意。
解释道:
“人留下的梦境是由一个个画面组成的,画面连贯起来,便成了可以动的梦中情境。
但若是这些画面通通一分为二,那梦便无法成形了。
若硬要入梦也不是不行,但人一旦入了破碎的梦境,很有可能被其中的无序和情境的断裂而扰了心绪,非疯即癫。”
双喜认真思索着,喃喃说道:
“也就是说原本完整的梦境被分于两枚勾玉之中,如今勾玉合体,那梦境便合了体…”
双喜眸光一亮,“这岂不是说这玉珏中的梦境可以入内一观了?”
此话一出,小半妖却又皱了眉。
他挠了挠头道:
“这梦…我不敢进。”
南荣婳略略挑眉,问道:
“为何?不管那梦中是已经发生之事,还是尚未发生之事,对于此刻来说不都是假的吗,为何不敢?”
小半妖撇了撇嘴,将玉珏还给了南荣婳,可他的目光还粘在玉珏上不肯离开。
“话虽如此,可那梦境中的威压,我…有些承受不住。”
双喜一脸惊奇,正要细问,却听沈临鹤笑道:
“再不落座举箸,先不说入不入得那梦境,单就桌上的饭菜就要凉了,入不得口了!”
双喜和小半妖孩子心性,听到有美味可食,再顾不上玉珏,赶紧入了座。
南荣婳垂眸看了一眼手心中的玉珏。
炎狼古国的勾玉是由一名有神力的人所赠,想来另一枚勾玉的来历也差不到哪去,说不定也来自同一人。
那人既然有神力,想必创造的梦境定不同寻常,有小半妖所惧怕的威压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那人将勾玉置于阳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勾玉只能通过业火的灼烧才能合二为一,如此看来,那拥有神力之人明显料到了有一天这两枚勾玉会落在南荣婳手中。
可…八千年前,此人带着勾玉出现之时,正是鬼神容风陨灭,红莲业火消失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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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大家围坐一圈。
厅中烛火通明,众人举杯畅饮。
桌上有准备好的果酒,南荣婳许久不沾酒味,今日竟有些嘴馋。
知道沈临鹤不愿她多喝,于是只得趁着沈临鹤转头与杜缙和刘巡说话的工夫,将自己杯中的茶水偷偷换做了果酒。
待沈临鹤察觉之时,南荣婳已经三杯果酒下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厅门外昏暗且空无一人的前院道了句:
“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