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儿!”隔壁王婶一家也全都站在门口。
王婶庆幸道:“幸亏你得了消息,还整来那钐子。”
是啊,这铺天盖地的蝗虫群,有多少庄稼也不够吃的呀!
田野间瞬间被一片涌动的“褐色浪潮”所淹没。
所幸地里麦子已经全都割完,但麦茬间还是长着不少野草。
蝗虫们扑了上去,疯狂地撕咬着翠绿的叶片。
那“沙沙”的咀嚼声,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顾洲远等人看着这景象面色凝重。
却有村民已经嗷嗷叫地扑到了田里。
一时间,田地里人潮涌动,布兜子乱飞。
往往一兜子下去,就是一斤多蝗虫,这可就是将近一文钱呐。
这些人的脸上神色很是复杂,对蝗虫竟生出又恨又爱的感觉来。
镜德先生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他是经历过蝗灾的,当地的百姓全都是一脸绝望,像大同村这般斗志昂扬争抢着抓蝗虫的,绝无仅有!
大家抓得欢,可蝗虫实在是多,抓了一波,后面的蝗虫又扑了下来。
村民们都不需要跑动多远,每个人站定一个位置,在自己周围几步的范围之内,便能源源不断地抓到蝗虫。
饶是这样,在数量庞大的蝗群啃食之下,农田地头还是变得千疮百孔,只剩下光秃秃的茎秆在风中颤抖。
侯岳喃喃道:“这景象也太恐怖了!”
镜德先生紧蹙眉头,沉声道:“这还不是最恐怖的,真正恐怖的是蝗虫过境以后,粮价飞涨,盗贼四起,饿殍遍野甚至易子相食!”
顾洲远沉默不语。
农业是古代经济的基础,蝗灾致使农业生产崩溃,粮食价格飞涨,当地经济崩溃。
朝廷税收减少、财政拮据,无力维持正常运转,导致社会动荡加剧,甚至引发农民起义,加速王朝灭亡。
如唐朝安史之乱后的蝗灾促使农民起义,明朝末年的蝗灾也推动了李自成起义。
这真是造反的大好时机啊。
可惜了,要是他稍微有点野心,或者今天侯岳他们来得晚了些,他差不多就要加件黄外套了。
他有钱有粮,商城里还有各式物资装备,让这大乾改姓顾,也不算痴人说梦。
不过一将功成万骨枯,王朝更迭,战乱四起,又将会让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侯岳几人全都呆呆望着田野里的景象。
蝗群所过之处,绿色被吞噬殆尽,大地仿佛被一层奇异的、不断变换形状的“毯子”所覆盖。
这毯子由无数的蝗虫组成,无情地席卷一切生机。
大家挥舞着大布兜,还有孩童用竹匾扑补。
可那蝗虫就像是长满浮萍的池塘一样,捞走一兜子,立马就有别的浮萍把空缺填上。
树木上,蝗虫层层叠叠,树枝被压弯、压断;草丛中,已不见一丝绿意,只余一片狼藉。
这让人无比难受的窒息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两刻钟之后,把绿色全部擦除掉的蝗群重新起飞。
天空被遮蔽得密不透风,阳光艰难地透过虫群的缝隙洒下,却也失去了往日的温暖,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场绝望的噩梦。
留下一片荒芜与死寂在它们身后,蝗群以不可阻挡之势继续向前推进,去往下一个食堂。
“这下我爹有的忙了。”侯岳咽了咽唾沫道。
镜德先生面色严肃,后续的抚恤灾民、稳定物价,再往后还要安辑流民、施粥救助。
这些事情每一样都不能懈怠,稍有不慎,便会闹出大乱子!
这是对当地官员能力的极大考验。
“顾三儿!”王婶跟王德贵两人一人拎了一个竹筐走过来。
“我在家里称过了,一共69斤蝗虫,你看你要不要再过一遍称?”
王婶把竹筐放到地上,擦一把脑门上的汗。
顾洲远摆摆手:“您称过就行,我还信不过您吗?”
王婶这人八卦嘴碎,却没啥大毛病。
这回家里赵富贵的事情,王婶出了不少力。
说完,顾洲远掏出35文钱。朝着王德贵笑道:“德贵叔,你的那份单独给你,还是给王婶一起?”
“都给她吧。”王德贵一指王婶道。
他倒是想留点私房钱,可以前他不管把钱藏到什么地方,最后还是会被自家婆娘给翻出来。
还不如不拿,都给她,省的闹心。
王婶给了王德贵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顾洲远把铜钱给了王婶,进屋拿了个麻袋,把蝗虫全都倒进了麻袋。
“三儿,这蝗虫又不能吃,你收这玩意儿干啥?”王婶好奇道。
这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这时也有其他来卖蝗虫的村民走了过来。
“我自有用处,不能告诉你。”顾洲远笑着答道。
王婶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神神秘秘的还藏着,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不过这东西不能吃,你心里要有数!”
顾洲远点点头:“我知道了王婶。”
来卖蚂蚱的村民越聚越多,顾洲远也没有称。
他朝着边上的三驴道:“三驴,你去把我阿奶喊来。”
三驴点点头,正准备跑去叫人。
就听人群后面顾老太太喊道:“我在这儿呢,小远!”
就见顾老太太领着老宅一群人过来。
二柱大柱两人抬着大竹筐,顾满仓跟顾满屯一人背着个大竹篓。
其他人则是有拎篮子有背背篓的。
顾老太太走过来,到顾洲远面前站定:“咋了小远,喊阿奶有啥事儿?”
顾洲远:“我这不是在收蝗虫吗?想让您帮我看称。”
这活儿老太太熟,上回收蚂蚱也是她来的。
人群里,里正儿子顾有福已经把称带过来了。
顾老太太指挥着大柱二柱,忙着帮村民们过秤。
顾洲远进屋,拿了铜钱碎银子,放在一个大木桶里。
又让四柱跑了一趟,去魏郎中家里借了个戥(děng)子,专门用来称碎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