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方姑娘,你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路途之上难免会遇到各种状况。我派遣一些人手相随护送您们安全抵达云京,如此一来,我对子昭也有个交代。”
方钰闻言,微微抬起眼眸,并不是因为听到子昭二字。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外面那些大病初愈后,迈着小碎步悠闲散步的老百姓们。
稍作沉吟后,她果断回应道:“多谢萧大人的好意,此地与云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过遥远,不过短短几日行程罢了。相比之下,萧大人您还是应当将全部精力都投注到这些老百姓身上才是!”
话刚说完,萧览知准备继续劝说时,方钰却忽地再次开口道:“还有一事……”
可不知为何,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间又止住不再往下说了。
就在她稍稍停顿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萧览知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悄悄扼住他的咽喉。
这种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以至于他开始担心接下来她会继续追问关于子昭的事情。
这件事,别说是他自己了,就算是放眼整个云京城,也是被严令禁止谈论的言论。
毕竟此事关乎到皇家的颜面和尊严,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萧览知的眉头依旧紧紧皱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然而,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后,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方姑娘但说无妨。”
听到这话,方钰先是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门外熙熙攘攘的百姓们。
然后才缓缓张开樱桃小口说道:“此间引州发的事情,我不希望有引州外的人知晓乃是我的所作所为。其中深意,想来以萧大人聪明才智,应当能明白吧?”
云京对于方钰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之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没必要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若是她自己就算了,关键是还有家人的安危。
萧览知连忙点头应道:“好,方姑娘请放宽心,待我稍后便马上下命。”
方钰微微颔首表示满意,转身便准备就此离去。
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神色慌张的侍卫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
只见那侍卫一见到萧览知,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急切地禀告道:“禀告世……咚!”
话未说完,不知怎的竟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只见那侍卫刚开口说出仅仅三个字而已,冷不丁地就被莫十三抬手在其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敲了那么一下。
同时伴随着一声严厉的呵斥:“如此毛毛躁躁、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难道不知道大人如今伤病尚未痊愈吗?还不快些起身答话!”
莫十三提及“大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刻意将发音咬得格外之重,仿佛要把每个音节都深深地刻进那侍卫的脑海之中似的。
倘若这名侍卫依旧不能领会其中深意,恐怕接下来等待着他的就不仅仅只是斥责这么简单了,一顿皮肉之苦怕是在所难免。
那侍卫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嘴角,眼角的余光悄然向旁边一瞥,恰好看到正静静地站立在一侧的方钰。
侍卫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似乎经过一番短暂而激烈的内心挣扎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改口说道:
“启禀大人,属下刚刚从修筑水坝的地方赶回来。我们前后已经尝试了整整三次,但每次一到最为关键的时刻,那水坝都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坍塌......”
话说到此,那侍卫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声音戛然而止,显然对于后续的情况他已是心存忌惮,根本不敢再继续讲下去了。
萧览知猛然间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走,现在立刻前去查看一番!”
由于动作过于急促和猛烈,他这一站起来竟然不小心牵扯到了后背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顿时一阵钻心刺骨般的疼痛袭来,使得他忍不住紧紧地锁住了自己的眉头。
尽管伤痛难忍,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迈出的坚定步伐。
莫十三也并未出言阻拦,而是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萧览知,二人一同朝着门外走去。
萧览知还不忘对方钰扔下一句:“方姑娘,恕我不能相送了,你一路小心,日后云京再相聚。”
水坝坍塌!
方钰只捕捉到了这关键信息,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来不及过多思考,她毫不犹豫地迈开大步,迅速跟上前面那主仆二人的脚步,并高扬声道:“我随你们一同前去查看情况!”
三人匆匆来到另一道城门前,翻身跃上骏马,疾驰而出。
马蹄声响彻云霄,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震得颤抖起来。
坐在马上的萧览知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与煎熬。
尽管如此,他依然挺直身躯驾驭着马匹,不肯有丝毫松懈。
莫十三则始终紧随其后,目光紧紧锁定在萧览知身上,生怕他因体力不支而发生意外。
早在青汕城时,方钰便知道萧览知此人表面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靠谱,但一旦涉及到关乎老百姓安危之事,他绝对会全力以赴,绝不会有半分马虎。
初到引州时,她问过莫十三萧览知为何会感染如此严重的疫症。
她才知道,萧览知本就身负重伤,可自从抵达引州后,无论是大事小情,他都要事必躬亲。也正因如此,他才不会染上疫病。
想到这里,方钰不禁心生感慨。
因为一看到他,就会让她想到死守槐州城的萧竟祁。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萧览知与萧竟祁确实属于同一类人。
无论自身状况如何艰难困苦,他们始终心怀天下苍生,将百姓的福祉放在首位。
北榆有这样的官,前路只会一片坦荡。
三人迎着刺骨的寒风一路狂奔,大约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之久。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大河,以及河岸边上那群密密麻麻、乌泱泱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