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能透过渐渐变得稀薄的雾气,看到外面那几张脸。
嬴启那张似笑非笑、仿佛早就料到一切的脸;嬴政那毫不掩饰的、带着浓浓嘲讽的脸。
还有徐福那张脸,上面的惊恐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和毫不掩饰的残忍!
完了!
这两个字像两把大锤,狠狠砸在了鬼谷子的天灵盖上,砸得他眼冒金星,魂飞魄散。
现在,他就算再蠢,也彻底明白了。
问题不出在遁术上,而是出在这个大秦的新皇帝身上!
是他!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手脚!让自己的遁术彻底失效了!
这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鬼谷子活了这么久,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像今天这样,从头到尾都被人拿捏得死死的,连最后的保命底牌都成了笑话的情况,他发誓,绝对是头一遭!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挣扎,在对方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掉进了陷阱里的老狐狸,不仅没跑掉,还把自己最后几根保命的毛都给挣脱了。
为了发动这该死的、现在看来屁用没有的遁术,他燃烧的寿命,怕是不下两百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以前所未有的恐怖速度从自己体内疯狂流失,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和弹性,变得干瘪、松弛,像枯树皮一样挂在骨头上。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原本还算乌黑的头发瞬间变得灰白枯槁,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死气。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眼神涣散,瞳孔失去了焦点,嘴里下意识地开始颠三倒四地喃喃自语,“我的遁术...姜太公的遁术...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甚至还不死心,藏在袖子里的双手还在徒劳地疯狂掐着法诀,试图再次催动那已经彻底哑火的遁术。
可任凭他如何努力,如何燃烧那本就不多的、残存的寿命,都没用。
除了让他感觉自己离死更近一步,更虚弱,更苍老之外,什么效果都没有。
黑雾终于彻底散去了,像一场闹剧落下了帷幕。
露出了鬼谷子那张写满了惊骇、绝望、不甘以及浓浓死气的苍老面孔。
本来,看到那黑雾猛地炸开的时候。
嬴政和徐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嬴政是下意识地把火铳握得更紧了,心跳都快了几拍,暗骂这老东西果然奸猾似鬼,还有这种逃命的手段!
徐福更是吓得差点尿出来,尖叫着就要开枪。
可现在看鬼谷子的模样,头发都好像白了不少,脸上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哪还有半点高人风范?分明就是手段失效了,还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
“哈哈...哈哈哈!”嬴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畅快的笑声,“老东西!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他指着鬼谷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遁术?我看是龟缩术吧!缩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徐福也反应了过来,看着鬼谷子那副惨样,心里的恐惧彻底被狂喜和复仇的快意取代。
他挺直了腰杆,手里那把火铳重新对准了鬼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师父!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他故意学着鬼谷子之前的腔调,阴阳怪气地喊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跑不动了?哎呀呀,真是可怜见的!”
他走上前两步,仔细打量着鬼谷子那张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脸,啧啧称奇:“瞧瞧您这脸,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刚才不还挺精神的吗?怎么一下子就老成这样了?莫不是...用了什么折寿的法子,结果还没跑掉?哎哟,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这一切,又是嬴启做的。
嬴政和徐福心里跟明镜似的。
嬴启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神鬼莫测的手段。
这个疑问,再一次出现在嬴政的脑海中。
他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越发觉得深不可测。不过,他现在没空细想。
重要的是。
原本在他心中极具威胁、甚至一度让他寝食难安的鬼谷子,此时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危险。
就是一个耗尽了底牌、被困在原地、连路都快走不动的邪恶老头。
随意拿捏!
想到这,嬴政心中终于是畅快了不少!多少年的恐惧和压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甚至觉得,咸阳宫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老匹夫,”嬴政上前一步,用火铳的枪口戳了戳鬼谷子的肩膀,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羞辱,“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鬼谷子被戳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浑身都在抖,不是冷的,是气的,也是怕的。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曾经被他视为蝼蚁的人,如今却能肆意地嘲笑和羞辱他,那种屈辱感,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最后的底牌都失效了,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你...你们...”他嘴唇哆嗦着,想放几句狠话,却发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嬴启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直到此刻,他才缓缓走上前,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像是看一件有趣物品的审视。
“看来,老前辈的遁术...不太灵光啊。”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是一把钝刀子,在鬼谷子心口慢慢地割。
“是法术本身有问题呢,还是...”嬴启顿了顿,目光扫过大殿的地面和墙壁,仿佛在看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还是说,这地方,你出不去呢?”
鬼谷子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恐惧和全然不解的表情。
他踉踉跄跄地倒退了两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身体摇摇欲坠。
寿命的大量流失,让他感觉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叫嚣着虚弱,骨头缝里都透着空。
他抬起手,指着嬴启,那手指抖得像是风中残烛,连带着声音都变了调,尖锐而嘶哑:“是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