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臣小心翼翼地依次退出去,殿内只余下年世兰与太子两人,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而压抑。年世兰缓缓转身,目光深邃地望着太子,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坚决:“福儿,你定要亲自去向你皇额娘问个明白,究竟为何她会无端怀疑咱们有谋害你皇阿玛之心。这件事非同小可,你需得找那些绝对忠心的亲信,仔细而又周密地去查一查你皇阿玛的真正死因,绝不能让任何人有丝毫的隐瞒。”说到这里,她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红,一抹晶莹的泪光在眼中闪烁,却仍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太子福儿见状,心中一阵酸楚,连忙上前几步,轻轻扶住华贵妃的手臂,关切地道:“额娘,您别多心了,儿臣知道您心里难受。您身子不好,需得多加休息,那守灵之事,便交由儿臣与其他兄弟姊妹去做吧,您就别再操心了。”
年世兰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道:“福儿,你的一片孝心额娘心领了。但你皇阿玛他……如今他去了,我怎能不去送他最后一程呢?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虽然皇上驾崩后太子便要亲征,更是第一时间派兵增援,出兵增援松山的紧急命令还是立刻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往了边关。
然而,即便是这最快的传递速度,也至少需要三日的时间才能将消息送达,而这三日,对于已经危在旦夕的松山来说,却已是它所能支撑到的极限。
年羹尧的双唇因长时间的干渴而干裂,一道道深重的血痕如同战场的伤痕般绽开在他的嘴角。他已经在这松山之上坚守了整整十一日,每一刻都充满了挑战与煎熬。
十六日前,他凭借不足两千的兵力,出其不意地突袭了赫赫手中拥有七千精锐的部队,虽然因此险胜了一场,但随后便被赫赫军队节节逼退,直至退至松山这一最后的防线。
幸运的是,在那场大胜之后,年羹尧当机立断,让举城的百姓撤退,只留给赫赫两座空荡荡的城池。这一决策为松山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与松山两路大军会合后,他们的境遇有所改善,尤其是获得了火器之后,更是成功地逼退了赫赫的进攻。然而,好景不长,赫赫大君亲自率领的人马再次逼近松山,形势再度变得严峻起来。
年羹尧深知,再一味的防守已经无济于事,他必须找到破局之策。然而,看着这些时日自己苦苦保存下的兵力和满城的百姓,他却感到束手无策,心中充满了无奈与焦虑。
这些日子以来,年羹尧早已不再去想他们是否能够成功抵御赫赫大君的攻势,他所关心的,仅仅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希望自己今日见过的军将,还能有幸活过明日。这种无助与绝望的心情,如同乌云般笼罩在他的心头。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未能盼到朝廷的增援,反而等来了赫赫大君亲征。
年羹尧舔了舔已经干得皮开肉绽的嘴唇,倚在城墙之上,目光迷惘而空洞。在这一刻,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死守松山的意义所在。他深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与这座城池共存亡,但这份坚守是否真的值得?这份疑问如同利刃般刺痛着他的心。
“将军,您走吧。”王守仁的背脊被一只硕大的筐子压得微微弯曲,他步履沉重,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无奈,喃喃地开口说道,“为今之计,看来也只有暂时放弃这里,待日后再做长远打算了。”
“不,我意已决,要与你们共进退。”年羹尧的声音坚定而有力,透露出一种不屈不挠的气概。
王守仁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忧虑:“将军若有何不测,赫赫敌军将更加肆无忌惮,到那时,我们又该如何扭转乾坤,重振旗鼓呢?”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张副官,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与嘱托,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张副官,你一定要竭尽全力护送好将军安全撤离,这是你我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可是……”张副官欲言又止,似乎还想争取些什么。
“再等等。”这时,年羹尧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张副官的话,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再等两日,我坚信朝中定会派出援军增援涑河,我也同样信任华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他们定能想出应对之策,我们再坚持两日,定能迎来转机。”
提到太子,王守仁的眸中确实闪烁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希望之光,那光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短暂而耀眼。然而,现实的残酷很快将这抹希望扑灭,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王守仁沉默片刻,最终缓缓点头,以一种近乎妥协的语气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与你一同再等这两日。但若是两日之后仍未等来援军的消息,无论我做出何种决定,你都将不再阻拦。”
这一刻,三人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刻都将是至关重要的考验。
一日,两日,三日......
城墙上,士兵们的身影已寥寥无几,赫赫大君的军队已经到来,此刻,等待他们的怕是将是全军覆没的命运。
王守仁和张副官一叠声得劝说着年羹尧,年羹尧却依旧不肯放弃。
直到月落日升,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突然,不远处尘土飞扬,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铁蹄声,一支队伍迅速逼近。
张副官干哑着嗓子,鼻尖发酸,他颤抖着声音对年羹尧说道:“将军,你看……”
年羹尧抬头望去,只见那支队伍旗帜鲜明,铠甲闪亮,正是大清援军的标志。
“大清援军已到,我们有救了!”张副官激动得几乎要哭出。
年羹尧则僵硬着身躯,双手死死地按在腿上的伤口上,疼痛让他暂时从悲痛中抽离出来,寻回了三分理智。
他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许久之后,直到听到和亲王那熟悉而又坚定的声音,他才幽幽地转过头去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