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目光凌厉地审视眼生的小宫女,她似乎完全抵挡不住自己那穿透人心的眼神,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难以掩饰的胆怯,声音细小如蚊蚋般嗫嚅道:“娘娘……皇后娘娘,您是想要喝水吗?奴婢这就去给您倒来。”
“剪秋去哪儿了?连江福海也不见了,本宫在问你话,为何总是避重就轻?”
小宫女吓得连忙缩了缩脖子,几乎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样拖泥带水,让她更不确定现下到了何种局面,究竟是不是被对江福海供出谋害姐姐之时,她索性不再绕弯子:“说吧,还有什么是本宫经受不住的?”
小宫女闻言,脸色更加苍白,犹豫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讷讷地回答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剪秋姑姑从昨晚就没回来,而江公公……江公公昨晚也被慎刑司的人带走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宜修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火中烧:“大胆!本宫身边的人,岂能容他人说带走就带走,竟连半句通报都没有给本宫!”
小宫女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要跪不稳,声音带着哭腔道:“娘娘,慎刑司的人说,他们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行事,不必特地禀报娘娘知晓。”
“到底出了何事?你一字不漏地说给本宫听!”
宜修现在倒是没有任何幻想了,自己真的回到了此时。
小宫女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奴婢……奴婢只隐约听说,剪秋姑姑试图毒害熹贵妃未果,却……却意外害死了娴福晋。”
宜修疲惫地挥了挥手:“好了,你退下吧。”
小宫女如蒙大赦,连行礼都忘了,转身便退了出去。
宜修径直走到妆台前,铜镜中的她,面容依旧端庄,但眉宇间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虑。
她拿起梳子,细心地将长发梳理得蓬松而柔顺,将头发从头顶均匀地分为两部分,编织成两条辫子,再轻轻绕过耳后,破天荒的没梳钿子头,梳成了温柔的盘辫,挑下两鬓,傍耳根成钩,水鬓为她增添了几分柔美与哀愁,仿佛桃花带雨,惹人怜爱。
这样的发型,其实最能衬托出宜修的柔情与温婉,只是自从登上皇后之位,为了彰显身份的尊贵与威严,她不得不将自己包裹在端庄厚重的妆容与服饰之中。
宜修破天荒地从妆匣中取出了胭脂,那是一盒色泽柔和的桃粉色,她轻轻地在脸颊和眼尾处扫上薄薄的一层。
戴上了一对镶嵌着东珠的耳坠,那珠子闪烁着光芒,更添了几分高贵。
将凤袍脱了下来,选了件紫色的宫装穿在了身上。
穿戴完毕,宜修静静地站在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她知道,此刻的剪秋或许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遭受着难以想象的苦楚。但不破不立,她能做的,唯有等待,等待皇上的传召,只有皇上突然发难,他才会相信这是自己最真实的反应,才能取信于他。
御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在皇上紧锁的眉头,显得格外凝重。
苏培盛轻手轻脚地步入,手中紧握着一叠供状,缓缓上前,将供状恭敬地呈于皇上案前,低声禀报道:“皇上,那些奴才已经审问过了,除了招供谋害熹贵妃的事儿,还吐了不少东西出来,其他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苏培盛故意停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深知皇上的心思,知道何处是触动龙颜的关键。
皇上见状,不耐烦地催促道:“只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苏培盛低下头,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只有一件,奴才不敢不来禀报。纯元皇后的死因,怕是与皇后有关。”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皇上猛地一拍桌案,怒目圆睁:“大胆!”
苏培盛连忙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皇上息怒,奴才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妄言。奴才特地去问了太医,得知芭蕉性寒,常人少量食用无碍,但对于有孕之人却是大忌。芭蕉与桃仁、红花等药材相似,皆有破瘀除肿之效,虽其药性不似红花那般猛烈,但若长期少量摄入,其药理亦会悄无声息地渗透进食物之中,逐渐侵蚀母体,对胎儿更是致命之伤。再者,杏仁茶中的杏仁,若被误作桃仁使用,因其味道相近难以分辨,同样有致流产之虞。而这些,据说一直悄悄掺杂在纯元皇后的日常饮食中。”
皇上听后,脸色阴晴不定,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与愤怒,但仍保持着一份理智,问道:“这些话,是那些奴才亲口所言?”
苏培盛答道:“剪秋虽受尽了酷刑,却始终咬牙不招。倒是那江福海,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供认不讳。”
皇上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传朕旨意,让皇后即刻来御书房,纯元之事,朕要亲自听她解释。”
宜修在寝宫内焦急地踱步,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她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终于听见门外传来小夏子那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及通报声:“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即刻前往御书房。”
宜修立刻振作精神,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夏子,那双眸中既有审视也有深意,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透一般。她轻启朱唇,缓缓说道:“小夏子,你跟随你师傅多年,对他也是忠心耿耿,若不是你故意在御前犯错,你师傅想要从慎刑司全身而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小夏子闻言,心头猛地一颤,强作镇定,低头回道:“娘娘说得,奴才听不明白,奴才不过是一时疏忽,哪有什么故意犯错之说,”
宜修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你明不明白本宫的话,其实都不打紧。重要的是,只是你救了他这一命,往日的恩情也该还了,今日,若是本宫还能从御书房安然无恙地出来,那你就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前程究竟在哪里了。”
言罢,宜修不再多言,匆匆便去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