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昼不依不饶,“我不要多想?什么叫我不要多想?”
“你是说,你今天的一切都是凑巧?凑巧临时跟你姐妹会面喝酒,凑巧忘记我在家里等你吃饭,凑巧忘了回我,要我白白担心,凑巧你姐妹跟你离的很近,近到肌肤相贴,近到那根头发伸进你的衣服里?”
“又凑巧,在外花天酒地时,用光了银钱?”
“宁烟,我陪你来皇城,跟你一起找你那个朋友的下落,我几番打听的时候,找不到你人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你有了我一个还不够,你还要到外面去嫖!”
宁烟被他说蒙了,以往巧舌如簧的一张嘴,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
确实是她理亏在先,但是,她真的是冤枉的啊!那些钱真不是她花的,她总不能把齐灿交代出来吧?
还有,什么叫她还要出去嫖?
严昼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她再饥不择食,她也不会去嫖的好吧?顶多当几回采花贼……
他这番咄咄逼人的质问,问的宁烟有些烦躁,她就算去嫖又怎样?他凭什么管她?
女人至死是少年,他懂个什么?他什么都不懂!
想起自己还有江芮的事要拜托他,徐秀秀她们现在也是住在严昼那边,宁烟暂时又不能跟他撕破脸,也不能供出齐灿。
一咬牙,宁烟两难之下,只能认了严昼的说法。
她缩着脖子,老实认错,“对不起昼昼,我做了错事。但是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当时就是一时糊涂,脑子不清醒……”
她不管浑身熟透的衣物,上前一把紧紧搂住他,低声哀求,“下次不会了昼昼,我再也不敢了,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了。”
“如果不是因为体质原因,我怎么会去找那些凡人呢?你也知道我的这个体质跟你们修士在一起会越来越差,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就……”
“昼昼,你不要不说话,我错了,我真的再也不会了。”宁烟装出一副哭腔,像是很害怕失去他的后悔模样,可她的眼里没有始终一滴眼泪。
废话,她根本就没有干好吗?
撒一个谎就要用一万个谎圆,她干脆承认算了,省得又编一堆多余的话。
而且,严昼要是真的不想见到她,她现在就不会说在她对面了,而是在乱葬岗的坟包里。
说白了,他之所以还有心质问她,就是不想离开她而已,心里其实还是对她存着一丝希望,抱着一定的侥幸心理,才会在诸多选择下跟她当面对峙。
真正的失望和痛苦,往往是无声无息的离开或者报复,那些大张旗鼓质问闹起来的,不过是不愿意离开,心里舍不得而已。
爱之深,责之切。不外乎如此。
宁烟偷瞄他神色,严昼眼睛红红的,没有看她,也没有理她,她手背砸过一点凉意,不是她头发滴下的水,是他心碎的眼泪。
诶……作孽啊。
时间流沙般走过,宁烟掉进水池里冻着了,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严昼闭上双眼,隔绝她的视线,说道。
宁烟急忙伸出四根手指,“我保证!我发誓,以后我要是再去嫖,我就天打雷劈,毒药穿心,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可以了吗?”她问严昼。
“不够,再加一条。”
“好,你说。”
“你要是再背着我去那些秦楼楚馆,你就害花柳病病死。”
“好,我再去那种地方,我就害花柳病病死,可以了吗?”
严昼没有再理会她,坐在另一边,眼睛依然闭着,还在生气,但没有偷偷流眼泪了。
看样子是原谅她了?
宁烟心里松了口气,看到严昼这副难过,还带着晶莹泪痕的小模样,心痒起来。
她俯身,唇贴在严昼下巴处,轻轻卷进那一滴眼泪入嘴里。
“苦的。”她品了品,说。
严昼仿佛老僧入定,任她摆布,不见任何触动。
“昼昼,我的衣服,湿了。”
“昼昼,我好冷。这些衣服黏在我身上,好难受。”
满室的静谧冰冷,逐渐开始回暖,直到,变得燥热。
宁烟垂下手,轻轻搭在严昼身侧的手上,他的手已经不像那时她塞给他那个香囊时那么冰凉,慢慢回温,手指拂过他手掌心,还有些热。
严昼的喉结,跟随着他的心,一齐滚了一下。
他还在生着闷气,任谁知道自己的伴侣背叛自己,都做不到一点也不气愤和伤心,他生气,气到想打她一顿,用自己的弯刃砍她,把她剁成肉泥。
她背叛了他,本该如此的。
可是到头来,他除了生气和声声质问分析,他什么也做不出来,更别说伤害她了。
她说她会改……真的会改吗?严昼不相信。
很多事情有了第一次,就像鸡蛋裂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以后,会被逐渐撑大,直到里面的蛋清和蛋黄全部流出来为止。
人从来都是不容易满足的生物,他知道的。
那他又能怎么办呢?离开她吗?亦或者同样的报复回去?他做不到。
严昼很难过,以往宗门要是有弟子敢搞出这些蠢事,他们的道侣告状告到他面前,他定会在第一时间以宗门律法伺候,狠狠折磨他。
为什么现在到他自己,他就做不到了呢?
她背叛他,他却选择了曾经最不可能选择的原谅。
他真的,都快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不走心的装着可怜,敷衍的说着一句句保证的话,她真的,不会再那么做了吗?
严昼撤走被她覆上的那只手,神色如冰道:“柜子里有衣服,你自己去换。”
“好的昼昼,我去换了。”
宁烟瞥他撤走的那只手,这次答应的很爽快,似是不打算继续作乱。
严昼闭着眼,倾听房内火盆里炭火燃烧的噼剥声,还有,跟随着一起响起的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他听到,那些被冰水浸透的,带着重量的衣服,轻轻落在地面。
一件,接着一件。
它们层层叠叠,发散着某种异样的,令他莫名躁动的信号。
他的喉结,又不受控制的滚了一下。
房内的火盆温度,越来越热了,连带着他,也跟着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