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谢妙仪还来不及发表意见,突然响起鼓掌的声音。
紧接着,萧昀从外头走进来:“果然是一出好戏,本王喜欢。”
他刚从宫里回来,依旧是那身熟悉的朝服,蟒袍玉带,威严不可侵犯。
“王……王爷……”林怀瑾下意识站起身想要行礼,行到一半似乎又想起自己的身份。
突然下巴一抬,昂首挺胸一副教训的模样:“妹夫啊,不是我这个做舅兄的说你。你们王府这都什么待客之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这个主人怎么着也该亲自接待才是。就算有公务在身,也该派人到衙门说一声。你看你,自家人见面还穿一身朝服。我要是不行礼吧,与理不合。要是行礼吧,外人该说王妃娘家低微,就连王爷您自个都瞧不起。以后让我教妹子如何在府中立足,如何在京中立足?”
萧昀认真思索片刻,默默颔首:“本王下次注意。”
林怀瑾反而吓得一哆嗦:“王、王爷您认真的?”
萧昀奇道:“难道不该认真吗?”
林怀瑾恍然大悟,心有余悸拍拍自己的胸脯:“懂了懂了,妻管严、怕老婆嘛。”
“噗……”谢妙仪忍不住笑出声又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笑,赶紧悄悄别过头去憋住,但完全没有要帮萧昀说话的意思。
因为林怀瑾说的很有道理。
有些事情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外人却不一定清楚。
依本朝礼制,若遇身穿官服者,下位者须得行礼。
就算是她的父母在这里,看见蟒袍玉带的萧昀,也要行跪拜之礼。
他的身份摆在这里,谢妙仪倒也不至于介意,她父母应该也不介意。
可是,如果林怀瑾要为她出头,萧昀又愿意的话,她当然也不会阻止。
她出身实在太低了,和萧昀之间始终有一道鸿沟。
日后她嫁入王府,他们之间会有很多枝叶末节需要磨合。
谢妙仪当然会尽量迁就萧昀,但如果萧昀愿意迁就她她也很乐意接受。
他们本身就是两情相悦,并非是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了相敬如宾什么都没有的夫妻,在有些事情上不必太矫情。
萧昀被林怀瑾调侃也不生气,面不改色坐下:“你这出好戏本王喜欢,回去之后好好读书。若能科举及第,本王自不会亏待你。”
林怀瑾摆摆手:“那倒不必。这出戏不是送给王爷您的,而是送给我的义妹谢妙仪。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那林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算了,我都这么说了,王爷肯定是让我但说无妨。那我可就直说了,我知王爷手握重兵,素来无所顾忌。但我还是希望,小妹能名正言顺,清清白白嫁入王府。将来有世子和小郡主,也能清清白白做人。因周帷闹那一出,流言蜚语肯定是会有的。但至少在明面上,必须让所有人都闭上嘴。”
萧昀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林怀瑾道:“在下知道王爷您等了小妹许多年,着急成婚。咱们之前也说过,要先解决掉周帷的问题,才能干干净净谈婚论嫁。如今周帷的问题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但依我之见,谈婚论嫁仍需一个好时机。”
谢妙仪闻言也收起脸上的笑容,轻轻叹口气:“那以兄长之见该如何?”
林怀瑾的顾虑,何尝不是她的顾虑。
最近这段日子,谢妙仪偶尔也会深思这件事。
虽然她和周帷的婚事从礼法上来说都做不得数,但在这个名节大过天的时代,周帷只是自导自演了一出火中救人,她就已经算是失去了清白。
那么嫁入周家整整四年,与周帷同处一个屋檐下,无论怎么看都算不得干干净净。
也不会因为林怀瑾两出折子戏,就真能抹去这四年的时光,就能将她彻底洗干净让人无话可说。
林怀瑾手指轻轻敲着案几,若有所思道:“其实只要皇上说你清白,外人就不敢随意置喙。再将《明珠记》传扬出去,多多少少是有点用的。只不过王爷身份贵重,他要是执意娶你做正妃,宗室和朝堂肯定颇有微词。王爷位高权重,他当然可以一意孤行。可是如果真的一意孤行,非议自然也会少不了。那换而言之,如果连宗室和朝堂都没有微词,是不是非议就会少很多?你以后也能堂堂正正抬起头做人。”
其实谢妙仪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可惜她出身太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兄长这么说,是已经有主意了吗?”
林怀瑾微微一笑:“那坡脚老道不是说了吗?义妹的命格贵不可言,天生就该配凤子龙孙。周帷不自量力,可不就遭报应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一点谢妙仪也想到了:“愿闻其详。”
林怀瑾:“这就是我说的要找个好机会。这种神神鬼鬼的事,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能一击即中,不知王爷有什么建议?以王爷您的身份手段,要弄出点神迹应该不难。”
萧昀喝着茶,云淡风轻道:“如今本王手握重兵,就算本王说她是天生凤命,也无人敢反驳。但皇权之下,不需要那么多天命之人。就算有天命,那也只能出现在真龙天子身边。”
林怀瑾的主意当然好。
可惜,后患无穷。
哪天他失势,这种所谓的天命,对他们所有人而言都会是灭顶之灾。
历朝历代,没有哪个皇帝喜欢除了自己以外的天命所归。
“嘶……”林怀瑾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哑口无言。
“……”谢妙仪也默默闭上嘴巴。
萧昀思忖半晌,皱紧的眉头渐渐松开:“不过,《明珠记》确实是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