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郎中已至。”
裴羡的贴身侍从盛安,躬身低语,语气中透着一丝谨慎。
世人皆传贤王仁慈,待民如子,然而,只有盛安知道,这位王爷的温和不过是表象,其内心实则阴狠毒辣。
贤王府中,每年都有宫女太监神秘失踪,外人或许不知,盛安心中却是明镜一般,那些凄惨的下场令他午夜梦回。
但身为贤王的亲信,他知道自己与王爷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绝不敢将这些秘密泄露半分。
裴羡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声音很平静:“让他进来。”
不久,一位中年男子被引入室内。
他身着简朴的青袍,肩挎一只陈旧的药箱,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与不安。
一进门,他便急忙跪地行礼:“草民拜见王爷。”
裴羡的目光在郎中身上一扫而过,语气保持着一贯温和:“免礼,起身吧。”
郎中站起身,头却低垂着,不敢与裴羡的目光相接。
尽管外界盛传贤王仁厚,但在他这样的平民眼中,皇家之人的威严仍是不可直视的。
“你叫什么名字?”裴羡问道。
“草民姓李,名长生。”郎中低头恭敬地回答。
裴羡微微颔首,示意盛安将一只箱子递给李长生:“本王的王妃病重在床,恐怕时日无多,李郎中可明白本王的心意?”
李长生瞥见箱中满是银两,心中一震。
这分明没诊脉就说时日无多,这这这……
这分明是一条人命的交易!
传言中贤王与王妃情深意重,如今王爷好像要王妃病逝,这让他不禁心生恐惧。
他惶恐地跪下:“王爷,草民惶恐。”
裴羡亲自扶起他,声音中的温和却让人像是被恶鬼纠缠上:“李郎中,听说令爱即将出阁?”
李长生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最终只能咬牙应道:“草民明白。”
裴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本王最欣赏聪明人。”
不过片刻,裴羡便带着李长生来到了画眉居。
画眉居,顾名思义,是以贤王妃聂眉的名字命名。
传闻贤王在大婚之日,亲自题字,将王妃的居所更名为画眉居,以示宠爱。
而如今,李长生看着那块牌匾,心中却只有深深的恐惧。
现在他心里后悔得很啊,闺女下个月成婚,想多攒点钱给她当嫁妆。
为了那点银子,竟然有胆子来这王府。
贤王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测。
通往寝殿的长廊上,一路伴随着宫人们的惊慌行礼。
裴羡直接步入了寝殿。
大宫女锦瑟,贤王妃的贴身侍女,正巧放下帐帘,转身便与裴羡的目光相遇。
她脸上带着羞涩与畏惧,连忙跪下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娇柔:“奴婢参见王爷。”
裴羡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你是个忠心的,王妃近来可好?”
锦瑟听到裴羡的夸奖,脸颊不禁泛起红晕,但当话题转到贤王妃时,她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轻蔑:“回王爷,王妃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她抬头眼睛直直地放在裴羡身上,心扑通扑通地跳,没人知道那一晚王爷在她守夜之时与她在王妃寝宫外间颠鸾倒凤中她便爱上了王爷。
她是一定要成为王爷的女人的,而且王爷必定是喜欢她的,要不就不会在王妃病重之时还与她……缠绵在卧。
“王爷,奴婢来吧。”
裴羡不发一言地轻轻拉开帐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而消瘦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尽管正值青春年华,却显得如此憔悴,仿佛长期受疾病折磨的老人。
裴羡的眉头紧锁,他记得聂眉曾是京城中闻名遐迩的美人,才华与美貌并重,吸引了无数青年才俊的目光。
唯一的不足,便是她的出身太过低微,贤王妃的身份……
“阿眉,我来看你了。”
裴羡压抑着内心的不喜,轻声说道,同时轻轻拍了拍她那瘦弱的手。
聂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裴羡时,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光芒:“夫君今日怎么有闲暇来此?”
裴羡坐在床边,温柔地安慰道:“阿眉不必担心,我今日特意请了宫外的名医为你诊治,定能治愈你的病症。”
聂眉苦笑着,声音微弱:“夫君辛苦了,但妾身这病,恐怕是难以痊愈了。”
裴羡的脸上露出苦涩,但内心却是喜悦。
他知道聂眉的病并非无药可救,只是心病难以治愈。
自从她母亲意外去世,父亲不久后便另娶他人,她便一直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
“李郎中,快为王妃诊治。”裴羡命令道。
李长生急忙上前,盛安则机灵地将一块丝帕垫在聂眉的手腕上。
裴羡的眼神中流露出满意,即使再不喜聂眉,她仍然是他的贤王妃,不容外人随意触碰。
李长生低眉诊脉,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贤王妃的病情主要是心病,只要心情舒畅,去除心病,身体自然会康复。
但裴羡却说贤王妃时日无多,这让李长生感到一阵寒意,在恐惧中,他的手心慢慢冰冷,心慌意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搭在聂眉手腕的指尖不停地颤抖。
裴羡的声音轻柔而缓慢:“情况如何?”
李长生能从这四个字中听出威胁的意味。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停:“草民无能,王妃恐怕……时日无多。”
“放肆!”
裴羡的怒吼声让殿内的人都跪倒在地,但每个人心中的想法却各不相同。
李长生心中充满了恐惧,盛安的眼神平静,而锦瑟的眼中则流露出梦想成真的喜悦。
“夫君何必为难他人,妾身的身体妾身清楚。”聂眉温柔地安慰道。
裴羡一脸沉痛地抓紧聂眉的手:“本王不信。”
他转头吩咐李长生:“还不快去为王妃抓药!”同时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盛安。
盛安领会后,带着一脸悔恨的李长生离开了。
昭宗十二年,申时三刻之际。
贤王妃聂眉,芳华早逝,享年二十一载,无儿无女。
贤王哀恸不已,三日之内泪如泉涌,终至身染微恙。
太子府。
书房内,在太子府的书房内,裴初正端坐在裴玄的腿上,小脸上写满了专注。
他那圆润的脸庞上,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求知的光芒,指着书本上的一行字问道:“父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裴初好奇地眨着眼睛,期待着答案。
裴玄微微一怔,随即耐心地询问:“初儿,你认识这句话吗?”
“当然认识。‘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裴玄注视着那认真摇晃着的小脑袋,心中涌起一股涩意。
他从小就聪明过人,而初儿的母妃……同样智慧非凡。
她的智慧足以让她设下计谋,悄然离开他。
他们的孩子,自然不会是愚笨之辈。初儿这么小就如此聪明,显然是像极了他们俩。
她在孕期期间便给肚子里的孩子读书,也不知道她现在如果知道初儿这番聪明会不会高兴……
“这句话的意思是,‘学习了新知识之后,要经常复习和实践,这样你会感到非常快乐。’”
裴初的小脑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仿佛在努力消化这深奥的道理。
苏卿轻步走进书房,目睹这温馨的一幕,心中不忍打扰。但一想到府外传来的消息,他又不禁犹豫起来。
“怎么了?”
苏卿瞥了裴初一眼,才低声禀告:“贤王妃病逝了。”
裴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他记得太医曾说贤王妃患有心病,虽然严重,却不至于致命。如今却突然病逝,这让他心生疑虑。
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寒意。
“孤这个弟弟啊,向来温和,那就让孤来帮他一把。”
“苏卿,你去查清楚贤王妃的真正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