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宗眼皮猛地一跳,心中隐隐感到风雨欲来。
他总觉得,淑妃这个样子不像是来替他分忧解难的,倒像是……
“臣妾在宫宴上目睹皇上被虞国刁难,虞国四皇子欲娶裴国公主。月香身为长公主,理应担起和亲重任。臣妾恳请皇上降旨,将月香和亲虞国!”
淑妃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语气与神情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真是个为皇上分忧而甘愿牺牲女儿的老好人。
然而,这番话却让帝后二人震惊不已。
裴宗回过神来,脸色铁青,四下环顾一圈,抓起案上那杯热茶,猛地摔在地上,怒斥道:“你放肆!”
淑妃一时傻眼,心中不解:皇上不褒奖也就罢了,何故如此动怒?
“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臣妾也曾问过月香,她亦愿意嫁往虞国!”
话音未落,打脸之事接踵而至。
“父皇!儿臣不愿嫁往虞国!”
裴月香慌乱地跑进来,被宫女太监拦在门槛外,左脸上一道鲜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眼眶泛红。伺候的宫女太监为难地看向屋内主子。
皇后见状,摇了摇头,示意她们退下。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母亲?
这不是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看来,皇后还是高估了淑妃。
以前,淑妃也是个聪明人,如今怎会变得如此蠢笨无脑?
裴月香见无人阻拦,径直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父皇,母后,儿臣未曾答应母妃!儿臣不愿嫁!”
淑妃一时懵住,竟不顾帝后在场,意欲上前再给月香一巴掌,怒斥道:“你给我住嘴!”
“该闭嘴的是你!”裴宗怒喝一声,淑妃顿时愣在原地,脸色苍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动怒,更未想到,这怒火竟是因为自己。
“皇上,臣妾……”淑妃试图辩解。
“够了!”裴宗打断她,“朕已经听够了你的借口,裴国不需要公主和亲!”
“你是不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往死路上逼?如今虞国纷乱,人人觊觎皇位,将她嫁过去无异于送死。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打的小算盘,朕告诉你,没门!给朕滚出去!”
淑妃还欲辩解,但裴宗已怒火中烧,不愿再多听一字。他冷冷地看了淑妃一眼,沉声道:
“淑妃言行无状,屡教不改,朕今日便要好好惩戒你,以儆效尤。”
“第一,禁足于宫中,不得踏出宫门半步,禁足时间不定,直到朕认为你真心悔过为止。”
“第二,每日需抄写佛经百遍,以静心反省,抄写的佛经需交由皇后过目,待朕满意后再做定夺。”
“第三,淑妃宫中所有宫女太监,暂由皇后调遣,重新安排。”
“最后,朕警告你,若再敢将主意打到和亲之事,休怪朕不留你性命!”
淑妃脸色惨白,跪倒在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再辩解半句。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触怒了龙颜。
裴月香见状,心中不忍,正欲为淑妃求情,却被皇后一个眼神制止。
“来人,送淑妃回宫。”裴宗冷冷地吩咐道。
宫女太监们立刻上前,将淑妃搀扶起来,扶着她退出了大殿。
人走后,
裴宗背对着皇后和裴月香,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是气得不行。
他都当着虞国使臣的面拒绝联姻之事,
没想到淑妃还插脚进来。
对于除了太子之外的其他孩子,他确实不是一个好父皇。
他不是神,
他是人,他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他也有偏见,
但是不代表他会将自己的儿女送去送死。
裴月香正正经经,老老实实地跪下行了一礼,“儿臣多谢父皇,母后。”
“儿臣想求父皇赐婚,儿臣心悦大理寺少卿的钱公子。”
“容朕想想,退下吧。”
皇后瞥了裴宗一眼,淡然一笑,吩咐,“竹影,好生送大公主回心韵斋。”
“是。”
“皇上倒是好生威风,臣妾许久未见您生如此大的怒气。”
裴宗“唰”地转身,“是吧,你说这淑妃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么药,如此蠢……”
皇后见他又开始絮絮叨叨了,起身往耳房走去,裴宗跟着进去一路上说个不停……
……
钟粹宫。
“你母后近来可好?”丽妃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茶,目光柔和地望着眼前的虞承允。
虞承允弹了弹衣服上的雪花,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姑姑应该知道,父皇骤然离世,虞国内乱是必然的,母后又怎会安生。”
“侄儿倒是想留在裴国,好好过一段舒心的日子。”
丽妃虚指一点,“你这泼皮儿,这外人都被你糊弄了,差点连本宫都糊弄过去了,原来是做给外人看的。”
“冤枉啊!姑姑!父皇表面上是宠爱我,不过是想拿我当挡箭牌罢了,天意弄人,他老人家也不会想到他会突然暴毙,这皇位倒是成了一个无主的东西了,这八个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丽妃剥了一个橘子递给他,“那你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
虞承允接过,扔了一半进嘴里,咧着嘴笑了,“姑姑剥的就是甜。”
又继续道:“那个皇位谁想要谁就去争,我可没兴趣,要想争,这次就不会被赶来这当使臣了,还说什么要我娶一个裴国公主,无非是想让我得罪裴国罢了,待我回到虞国,估计这新皇都登基了。”
“也好,那个位置注定争得头破血流,闲散一生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虞承允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是姑姑通透!”
余光一瞥,看到了门口露出的那颗黑脑袋,“鬼鬼祟祟的小丫头。”
丽妃望眼过去,招了招手,“玉瑶,快进来。”
女子正是裴国三公主,裴玉瑶。
裴玉瑶怯生生地走了进来,低垂着头,瘦弱的身影在宫灯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单薄。肤色苍白,几乎透明的肌肤下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管,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眉目挺清秀的,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忧郁,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像是许久未曾好好安眠。
丽妃看着裴玉瑶,心中不由得一阵怜惜。她轻声问道:“玉瑶,你又没好好休息吧?看你这脸色,比昨日又苍白了几分。”
裴玉瑶微微抬起头,声音细若蚊蝇:“母妃,儿臣只是有些不适,不碍事的。”
丽妃叹了口气,不知怎的,这女儿自幼便体弱多病,加之又不爱出去玩,缺乏阳光和新鲜空气,身体自然难以强健,久而久之,病弱便成了常态。
丽妃心中一动,柔声道:“玉瑶,看,谁来了?还记不记得之前偷偷来看你的表哥?”
裴玉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虞承允,轻轻点了点头,“承允表哥。”看着怯懦,但是语气中隐隐约约带着一丝愉悦。
虞承允收起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将拳头往前送,摊开,是一个可爱的挂件,看着瘦弱的裴玉瑶,不由得露出笑容,低声道:
“玉瑶妹妹,这是表哥亲手做的礼物,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