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六斤七两。”护士做完记录,又跑到走廊告知家属。
走廊里叽叽喳喳。
顾明堂:“我姑娘还好吧?”
何翠兰:“陆总都是军医,负责得很,不用操心。小于,印湖什么时候给你打滴电话?”
于蓝婷:“凌晨两点多,妹夫给印江打电话,他正在汉口出车,赶不回来;他赶来也不起作用,叫我过来。”
顾明堂诧异:“他不是在做保安吗?冇干了?”
于蓝婷后悔,嘴巴没把门,支吾应答:“在做在做,偶尔帮蔡师傅滴忙,挑个土。”
“大晚上开车注意安全,带个防身的工具。”
何翠兰旁敲侧击:“老二家添丁加口,老三怎么还冇得影子?”
顾印河:“我们在准备。莫急莫急。”
何翠兰向戴静婷发难:“我上次克你们家,看到抽屉里有避孕套避孕药。”
顾印河替老婆挡枪:“妈,你么乱翻我们滴东西?”
顾明堂喝斥:“老太婆,我们来看姑娘外孙,莫东扯西拉。”
闹腾。唯独没听到钱冰的声音。
顺产,住院时间短;三四天后,医院开赶。
出院那天,除了钱冰,顾家全部到齐。
顾印湖赶人:“大哥的车坐不下,爸您乘公汽回克,印河你忙,克上班。大嫂和小戴留下。”
何翠兰抱伢,一众女眷上车。
上车后,顾印湖对顾印江说:“哥,梅苑小区。”
何翠兰叫道:“你不回家,跑梅苑小区搞么斯?”
顾印湖不回答,只叫顾印江听她的。
开到梅苑小区内,顾印湖才说:“我在这里买了房。”
上楼开门。两室两厅一卫,面积不大,装修精致,颇有文艺范。
于蓝婷酸溜溜:“哎哟,你不吭不哈,偷偷地买了这漂亮的房子。几多钱?”
顾印湖:“我声明,买房都是我们自力更生,冇要老头老娘一分钱。”
意有所指,于蓝婷不舒服:“你么意思?”
何翠兰插嘴,避免战争升级。
“你准备在这里坐月子?”
“是的。”
“那个招呼你?”
姑娘并没有明确,要她来伺候,何翠兰不想抻头。
“我婆婆来,但是几时来,我还不晓得。来之前,要麻烦各位。”
于蓝婷:“我冇得时间,请假要扣钱。”
戴静婷表态:“我没有问题,但是伺候月子,我没有经验。”
“冇得事,你和我妈打配合。”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何翠兰有些不舒服,但是无可奈何。
生产之前,顾印湖小鸟筑巢,搬来了些东西,包括婴儿床和一些用品。
顾印江夫妇告辞,剩下何翠兰和戴静婷清捡东西。
电话响,顾明堂朝顾印湖嚷嚷:“你们么还冇到家?钱冰和他妈已经来了!”
何翠兰惊讶:“你买这里滴房,钱冰都不晓得?”
顾印湖轻描淡写:“还冇来得及跟他讲。”
儿子在婴儿床里安睡,她的内心,变得和他的皮肤一样柔软。
这个小东西是谁啊,哪里来的?从今以后,她为他牵肠挂肚;其他人,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顾明堂带着亲家和女婿,匆匆赶到。
钱冰不动声色,将母亲的大包小包,搬进次卧。
钱母和何翠兰差不多大,在家里还干农活。显老,但是精神状态好。
儿子刚结婚,她曾经在协和住院。顾印湖爱屋及乌,无微不至地照顾。这回,儿媳生了孙子,她心花怒放,准备扒心扒肝地伺候她坐月子。
“哎哟,刚才忘了一样东西,特地给亲家准备的。”钱母从包里掏出一只塑料桶,塞到顾明堂手里:“这是我们老家特产,苞谷酒。”
“亏得你啊,这么重的东西,拎这老远。”
老辈人讲礼性,客套话成箩筐。
何翠兰钻到主卧,对卧床的顾印湖说:“钱冰滴妈,看起来和善,好好和人家相处,不要丢武汉人的脸。”
顾印湖笑:“搞得我不会了,我应该么样和人相处?”
“你对我好,我对你更好;你对我拐(不好),我比你还要拐!”
人多杂乱,不利于女儿和外孙休息,何翠兰率众撤退。
钱冰也不强留。
待他们走后,质问顾印湖:“买房子这么大滴事,你也不和我说一声?”
顾印湖哼哼:“工作那么重要滴事,你辞职,不也冇和我说?”
钱冰赶紧关上房门,辞职下海,他妈也不知道。
儿子在省城当医生,一直是她的骄傲。
钱母把大包拎到阳台,将里面的熏肉腊鸡腊鸭,挂在晾衣服的伸缩杆上。
回到卧房,翻出一些带来的旧秋衣秋裤,剪成一条条,做成尿片。
然后,下楼。问人菜场在哪里。
买了鲫鱼、豆腐、猪蹄、猪肉、莴苣、韭菜,回来后,钻入厨房,准备晚餐。
村里部分人用上煤气灶,钱母特地跑去学习使用。儿子娶了城里媳妇,她不能给他丢脸。
一个午觉,顾印湖睡到下午,醒来闻到饭菜肉香。
鲫鱼豆腐汤、韭菜鸡蛋、凉拌莴苣丝,最诱人的是一盘榨广椒炒腊肉,辣椒鲜红,腊肉油亮。
顾印湖伸手去拈腊肉,钱母拿起筷子打落:“这是给钱冰准备的,你不能吃。”
“他一般不在家吃晚饭。”
“吃,他走的时候,和我说了,回来吃晚饭。”
顾印湖吸了吸鼻子,一股烟熏味。
冲到阳台上,大叫道:“你啊怎么把熏肉挂在杆子,再么样晒衣服呢?”
钥匙响,钱冰推门进来:“老远听到你的声音,你就不能秀气一点?”
顾印湖发现,钱冰大变样。
以前,顾家就像个酒店,他回来只是睡个觉;很少发表意见,努力降低存在感。
在这个新家,在老娘面前,他的真实状态才显现。
和老娘用家乡话,说起来没个完;饭后,全身松懈,躺在沙发上剔牙齿;穿着汗衫短裤,大摇大摆地穿梭。
还对她顾印湖,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关上房门,顾印湖哼:“你以前在我家里,该有多憋屈?”
钱冰四仰八叉,摊在1米8的大床上:“翻身农奴做主人。还是有房子好啊,自己的房子!”
顾印江并没有辞职,白天在银行当保安,晚上偶尔代个班。
今天请假借车,晚上交班。
回到出租屋,于蓝婷对影自怜。
“你弟弟妹妹都买了房,就我们家,住在这破屋里。”
顾印江从汉口带回冷记酱板鸭,准备喝点小酒。
“你以为他们日子好过?每个月房贷压死人。”
“我们还不是要交房租,房贷交出克房子在,心里踏实;房租交出克,肉包子打狗。”
“你急个么斯?花山还有我们滴房子呢?等到还建,最少五六套。”
于蓝婷被点醒:“哎哟,是要问哈子,拆迁滴事,进展得么样了?”
她掏出手机,给花山的弟弟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