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萍萍压根没料到是这结果。
桂花婶骂人那叫一个狠啊,口水都溅到了自己脸上!
她可不想在周菱和招娣面前丢面子,只好把王春梅搬出来,“姨,我娘要是知道你这样……”
可话没说完,又被桂花婶狠狠啐了一口。
“呸!我还想问王春梅怎么回事,教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死丫头!”
“自己明明有手有脚的,却偏要当讨饭的狗!”
“我看你是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
“......”
桂花婶双手叉腰,扯开嗓子大骂,骂得那叫一个连绵不绝,气势如虹!
附近树梢上的鸟儿吓得惊慌失措,四散而逃。
周萍萍更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羊羔,毫无还手之力。
一旁的招娣也被吓得够呛。
在桂花婶的淫威之下,两人一步步往后退,哪还敢要柚子,连还嘴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桂花婶还不解气,狠狠盯着两人的背影,叉着腰又骂了好半晌,直到周菱出声才停歇下来。
周菱把带来的水壶递过去,“口渴了吧?来,喝口水歇歇。”
听到这话,桂花婶凶神恶煞的表情顿收,重新变回了和蔼可亲的模样。
她一边接过水壶,一边笑着夸赞道:“还是妹子你细心,不像我,上山总是忘记带水。”
周菱微微一笑。
其实村里人大部分上山都不带水。
反正山上有溪流,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喝就完事了。
自己是因为上次找水源找了很久,实在不想再遭遇那样的尴尬,所以才随身带了一壶。
等桂花婶喝完水后,周菱又将柚子递给她,“周萍萍回去肯定会告状,这柚子要不还是您留着自己吃吧,免得伤了你们两家的和气。”
“这样的亲戚,我才不稀罕!”
桂花婶把柚子往回推,直接塞进周菱的背篓里,“这柚子你就安心拿着,其他的事都交给我,我去解决。
你放心,在吵架这方面,我从来没输过!就算是王春梅来了也得给我爬着走!”
说着,生怕周菱再次拒绝,桂花婶拎起自己的竹篓,快步走远了。
周菱目送着桂花婶远去。
等四周彻底无人时,她立刻迈步去了别处。
-
入夜,牛棚里烛火微弱。
聂老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额头敷着块毛巾,时不时发出两声虚弱的咳嗽。
聂志远守在他身旁,时刻观察着,一旦发觉毛巾变烫了就立刻换下来。
再次将毛巾换下来后,聂志远摸了摸聂老的额头。
发现依旧烧得厉害,不禁劝道,“爹,你这病情毫无起色,再这样烧下去可怎么得了!你就让我去找大队长请医生来吧!”
聂老微微睁开眼睛,刚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如被火燎一般,痒意汹涌袭来。
他无法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蜷缩在床上。
看到这一幕,聂志远再也忍不住。
他顾不上聂老同不同意,起身就要向门外冲去。
聂老心急如焚,想要伸手阻拦,却因身体虚弱,半个身体都摔倒在了床外。
聂志远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过来将他扶回床上。
聂志远急得眼睛通红,实在想不通:“爹!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请医生呢!
再这样拖下去,你会没命的!不行,今天说什么我都要去找大队长!”
聂老再次阻拦无果。
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松口道,“明天再去吧,现在时候太晚,人家估计已经睡下了。”
聂志远心急如焚,还想继续争辩。
聂老却再次开口道:“志远,来,坐下,我们聊聊天。”
自从被下放到牛棚后,每天都忙得像陀螺一样,不是在辛苦劳动,就是在进行思想改造。
好不容易稍微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自己又突感风寒,一直重病至今。
父子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地说说话了。
聂志远沉默着在床边坐下。
聂老紧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我记得你小时候淘气得很,特别喜欢打篮球。
偏偏技术一般,经常手误把人家的窗户砸得稀烂,引得邻居找上家来,然后你就会被你娘追着打,我怎么拦也拦不住。
那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眨眼的工夫,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聂志远忆起往昔,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您还好意思说,我记得娘最初打算用鸡毛掸子揍我的,在您的劝解下,最后竟然换成了扫把。”
聂老笑:“扫把打人太疼,你娘哪舍得真打你呀。”
聂志远仔细一想,的确如此。
换成扫把后,娘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轻轻打两下便草草了事。
“您这招以退为进真是高明,小时候的我一点都没发现。”
父子俩共同回忆着曾经的欢乐时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然而,回忆越是美好,现实就越发令人难以承受。
聂老不禁慨叹:“我有时甚至暗自庆幸,还好你娘走得早,无须经历这番苦难。
倘若有一天我也离你而去,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爹!”聂志远听到这话,心中顿感不安,急忙打断道,“您才五十出头,正值壮年,别说这么丧气的话。
等明天医生给您开些药,您的病就会很快康复的。”
聂老笑了笑,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当初我和你娘收藏的图书资料和金银珠宝都被没收了,不过还有一部分提前转移到了老家藏起来。
等你将来有机会重获自由,记得找时间去……”
话还没说完,他便又咳了起来,咳得气喘吁吁。
聂志远连忙站起身,轻轻拍打他的背部,“我都明白,爹你别再说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恰巧此时,同住在牛棚里的老友高振,洗完澡走了进来。
听到这番话,也跟着劝解道:“是啊,你都病成这样了,就别再操心了。”
反正该说的都说完了,聂老便笑着点了点头。
每天的劳动任务繁重,大家身心俱疲,每晚都睡得很早。
聂老躺在床上,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等到众人都进入梦乡后,他便蹑手蹑脚地坐了起来。
他定睛凝视着守在床边昏昏欲睡的儿子,试图将其眉眼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接着,他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熟睡的老朋友,用眼神做着最后的无声告别。
最终,他从床底翻出那早已准备好的麻绳,义无反顾地迈向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