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面色阴沉,眼神中透着威压,厉声呵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人还是顺应天命民心,如此尚可保家族世代富贵,做个安稳富家翁!”
盾月多丽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上酒杯一跳,酒水洒在羊皮地图上,墨迹微微散开:“安稳富家翁?我白利土司的大好男儿,岂会为荣华折腰!”
赵启哈哈大笑:“好男儿,陛下说了,好的敌人就是死了敌人,大王这是要做我大金的敌人吗?”
盾月多丽怒目圆睁呵斥道:“武士何在!”话音刚落。
厅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数十名刀斧手一手持刀,一手持盾鱼贯而入,将赵启团团围住。
“速速支起大锅,将这个使者炸了,出寨和金军决一死战!”盾月多丽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狠厉。
刀斧手们动作利落地将巨大的青铜锅架在厅中,有人在青铜锅下面放起一堆堆的干木,还有人从库房拖出成坛的菜油倒入青铜锅中。
柴火“噼啪”爆开火星,青烟裹着的菜籽油香弥漫在厅内,滚烫的油面泛起细密的波纹,逐渐升腾起丝丝白雾。
赵启看着这阵仗,面上却依旧镇定,哈哈大笑道:“大王这是打算用滚油招待贵客吗?就是不知道陛下的铁骑踏破寨门时,大王还有没有这么硬气。”
说完,赵启走到油锅旁边,双目紧闭,不再言语,等着史书留名,封妻荫子的那一刻到来。
大厅里面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和昨天商量的不一样呀!不是说了投降吗?现在要是炸了金国使者,大家还有活路吗?
盾月多丽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刀锋抵在赵启颈侧:“你以为本王不敢?”
赵启不答话,依旧挺直了腰杆。
盾月多丽心中想到,你个老头子,快点求饶呀!你求饶呀!求饶了,我就有台阶下了。
众人也是脸色苍白的看着盾月多丽,不知道说什么好。
“父亲!”一声娇喝撕破死寂。
盾月多丽的女儿阿依娜拨开人群冲上前说道:“先杀了他,我白利勇士定能守住山寨!”阿依娜的声音清脆却带着颤意。
盾月多丽看到自己可爱的女儿阿依娜就知道,今天是杀不了这个金国使者了。
盾月多丽放下弯刀,神情颓废的说道:“你走吧,去告诉金国将军,我们白利土司愿意无条件投降。”
赵启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整了整被刀锋压皱的衣领,沉声道:“大王选了明智之举。明日午时三刻,大王带领自己的军队出寨门请降。”
说罢,赵启昂首阔步向厅外走去,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出了大门之后,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阿依娜急得眼眶发红:“父亲!难道我们白利就这样……”
阿依娜话音未落,盾月多丽抬手制止了阿依娜。
老土司背过身去,望着墙上悬挂的祖传战旗,那上面斑驳的血迹是先祖征战四方的见证。此刻烛火摇曳,将盾月多丽佝偻的影子投射在战旗上。
“把油锅里的火撤了吧!”盾月多丽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石板,“再派人通知各寨,准备好牛羊美酒……”
赵启策马奔至金军主营辕门前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闯入大帐,只见主帅崔振赫正俯身查看沙盘,狼毫笔在地图上圈出白利土司的疆域。
“大人!幸不辱命!”赵启抱拳行礼,额角还沾着赶路的汗珠:“盾月多丽已应允归降,明日午时三刻,他将亲率部众出寨门受降。”
崔振赫直起腰,马灯在他脸上投下森冷的阴影:“倒是一个识时务的。”
崔振赫忽然轻笑一声,手中狼毫重重戳在沙盘上,“不过白利人素来剽悍,先生就这般笃定他们不会反悔?”
赵启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在下另有计策。盾月多丽膝下有一女阿依娜,性情刚烈,在族中威望颇高。
在下以为,可在受降时扣下此女,送往大都陛下处。盾月多丽一家也送往大都,这样白利一族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崔振赫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赞许:“好主意。明日你随本帅一同受降,待盾月多丽出寨后,就依此计而行。”
第二天,烈日高悬,崔振赫立于阵前,身后金军旌旗如林,枪上刺刀映日生寒。
当寨门吱呀洞开时,一阵苍凉的牛角号声刺破寂静,盾月多丽袒露古铜色胸膛,仅着粗粝羊皮束腰,脖颈与手臂的图腾刺青在汗水中泛着暗红,双手高举雕满族徽的檀木匣——白利世代传承的鱼鳞册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
其妻子桑格身着素色麻布长袍,银饰黯淡无光,沉默地垂眸跟随。
阿依娜却昂首直视崔振赫,腰间短刀虽已解下,眼神却如淬毒的箭矢。
盾月多丽的幼子被桑格牵着手,稚嫩的脸庞满是惊恐。
土司属官们佝偻着脊背,手中捧着象征权柄的青铜印信,士兵们则垂头攥着褪色的军旗,布料在风中无力地翻卷。
“白利土司归降!”盾月多丽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沙哑。
崔振赫抬手示意,赵启立刻跨出队列,一把夺过账册与印信。
崔振赫看了一眼阿依娜说道:“想不到,山野之中还有如此明珠,当入宫去伺候陛下。”
盾月多丽心中一惊,只好说道:“小女不过是蒲柳之姿,野惯了,恐不能讨陛下欢心,大人还是另选她人吧!”
崔振赫冷笑一声,猩红披风在烈风中猎猎作响:“合不合适,岂容土司置喙?”
话音未落,两名金兵如饿虎扑食般冲上前,大手死死扣住阿依娜的双臂。
桑格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奋力挣脱幼子的手想要扑过去,却被金兵的长枪拦住,枪尖堪堪抵住她的咽喉。
“放开我!”阿依娜剧烈挣扎,发丝凌乱地遮住面容,脖颈被铁索勒出深红血痕,“你们这群豺狼!”
赵启阴恻恻地凑到盾月多丽耳边:“大王若想全家平安,劝令爱莫要自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