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第一天，苏静如常早起，开始收拾自己，她今天要去上班。是的，她要去上班。不久前，她还算是一个白骨精，有车有房，生活稳定，谁会想到能这么“幸运”的就许愿成功回到少年时呢？得，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最合适的依然是牛仔裤，白衬衣，实在是她并没有多少衣服，苏静对着窗玻璃里的人影无奈耸肩。
思考几秒，她找了一件黑色小背心穿在衬衣里面，用别针把侧边别得短了些，不盈一握的腰肢若隐若现，总之，非常能突出她绝美的身材。
做贼一样在房间里描好眉型，涂上口红，在窗玻璃上转了好几个圈，确定自己身材的优点完全显现之后，苏静瞅了个苏妈妈在厕所的时候出了门。
那个时候大多数人是不能接受学生画妆的，甚至工作以后画妆都会被看成是混社会的。所以苏静才要偷偷摸摸的，她实在不想和父母吵架，上一世已经吵得太多了。
坐公交到了市中心，又费了点功夫才在一栋老国营单位改造出来的办公楼里找到她这辈子第一个打工单位。
爬到五楼，走廊里发黄的钨丝灯泡发着昏黄的光。一路往里走，苏静看到好几个门旁边都挂着招牌：某某饮料公司，某某培训学校，某某贸易公司……
有些开着门，有些门虚掩着，但共同的是，里面都飘着浓重的烟雾。苏静咳了几声。
走到最后，才看到她今天要找的招牌：四海文化公司。
名字到取得很有气势，苏静轻笑。
抬手在虚掩的门上敲了三下，里面传来一个成熟女声，“请进。”
这是间所谓的模特经纪公司，其实就是招一些漂亮女孩，胡乱培训一下，然后去各个夜场表演，或者给一些大公司做做开业典礼什么的。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模特经纪公司，除了偶尔会有些衣服比较夸张以外，其他都还很正常。
那个时候刚改革开放，娱乐业才兴起，什么迪士科，舞厅，夜总会，像雨季的蘑菇一样冒出来，驻场歌手，舞蹈演员需求都挺大，而且要求远没有现在这么高。只要个人形象不错，基本都能混上不少的收入。有些能干的经纪人还能每天跑几个场，一场几十到一两百不等，收入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敲门进去，靠近门的黑色沙发上坐着两个浓妆女生，看起来比她大些，应该有20岁左右，个头都挺高。两张对面放着的办公桌前只有一个约30岁穿职业装的女人。
女人脸上带着职业的温和笑容，抬手递过一张表递出来，同时抬抬眼皮打量苏静一番后说：“填表吧。”
苏静接过，是一张基本信息表，几下填了，双手递回给女人。缓慢退后两步，朝那两个女生笑了笑，轻轻坐下。
女人拿着表看着，没有抬头说道，“你们再等一会儿，另外两个人到了就开始今天的培训。”
不多会儿，其他两个女生也到了，说说笑笑的进来，看起来这两人本来就是朋友。等她们填完表，女人拿起几人的表，一边看一边对她们招招手说：“跟我来，”说着大步往门外走。
“我姓孙，你们可以叫我孙姐或孙经理。今天表演培训四小时，化妆培训两小时，然后，”孙姐抬手看了一下表，“现在9点，12点半休息半小时，公司提供一个小面包，一包牛奶。一点开始下午的训练，两点上化妆课，四点结束，吃饭。然后，”孙姐顿了顿接着说：“然后你们可以休息，我建议那个时间你们睡一会，晚上8点会有人来带你们去演出。”说着，已经走到走廊另一头的训练室。
训练室并不大，木地板，一面墙是镜子，很简陋。一个有些女气的纤瘦男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这是新招的，晚上就要走一场。”孙姐对着那个男人说。
转头，又朝着苏静几个人说：“晚上就要演出，你们自己认真点，不会很难的。是否录取看今晚表现。”说完，转过头对男人露出个笑脸说：“小秦，交给你喽，这批看着还行。”
叫小秦的男人妖娆一笑，操着一口海鲜味普通话应着，“放心啦，冇问题啦。”拖了好长的尾音，苏静微微皱眉。
交待完，孙姐离开，她们开始接受培训，就是穿着高跟鞋一遍一遍的走。
“收腹，抬头，收下巴。”
“你，不要耸肩。”
“你，收腹，夹紧屁股。”
“对，把肩打开，是收下巴，不是低头……”
“头不要乱动，身子也不要扭，稳住，稳住…啧……”
“转身，留头，好”。
猫步不算很难，只是一直穿着超高跟鞋有点受不了。
下午的化妆课也不难，只是比平时用色夸张些而已。四点的时候通知大家休息吃饭准备好晚上首秀。说是晚饭，其实只有鸡蛋和牛奶，因为孙姐说吃饱了会让肚子突出来。
男权社会，夜场里的各色表演秀本来就是为讨好各色男人而产生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只是苏静现在的年纪能做的工作实在不多，但是她需要钱，非常需要。
八点，另一个小个子男人出现在训练室门口，男子一副笑脸，但怎么看他的笑容也只存在皮肤上，所谓的职业假笑。
“嗨，小妹妹们，准备开工喽”。小个子男人学着电视里的台湾腔对她们说：“你们可以叫我戴维，今天如果场子里满意，以后你们就跟着我混啦。”
苏静身上起了一层鸡皮，“妈的，娱乐业里男人都是娘娘腔吗？而且还一股子龟公味儿。”
戴维拖着两个大编织袋进来，扔在地上，招呼大家：“来来来，都过来挑今晚自己的服装，等你们挑好了我再调整。”
五个女生蹲在那堆衣服前扒拉，苏静翻了几件，感觉头痛，都太夸张了。她其实不害怕性感夸张，只是这些衣服过分暴露和艳俗。简直丑得不忍直视。
男权社会，娱乐业当然是为男人服务的，而去夜场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心思呢？大家都懂。
苏静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就这几年，捱过去就好了！”
在里面挑了几件颜色最素净的，苏静就站到了一边。款式已经很让人发怵了，颜色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大家都挑完了，戴维又过来，叫大家把自己挑的全试了一遍，给其中两人调换了两件，就算完事。然后发现没有通知她们要自己带化妆品。
五个女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几个女生把自己有的化妆品都凑在一起，也没凑齐全。没办法，只能一起去了孙姐的办公室。
“那个，孙姐，我们没想到今天就开始演出，化妆品什么的都没带过来，你看……”
孙姐正在吃盒饭，拿过纸巾擦了下嘴才说：“哦，那行，你们回去等一下，我叫人来帮你们画。”又在抽屉里拿出一只洗面奶扔给她们，“先去把脸洗了。”
去厕所洗完脸回到训练室，已经有一个小姑娘在那里等着了。
“你们好，我是小白兔，”小姑娘不高，圆脸上好多雀斑，看着却挺可爱。
“我是附近影楼的画妆师，孙姐这边的演员经常找我画妆。”小白兔把手里的化妆箱举到她们眼前晃了晃。
小白兔开始工作，其他四个人就在旁边开始聊天。
在化妆的两小时里，苏静知道了好些没用的东西。最高个的叫熊颖，已经走了很几年的夜场秀。典型的高，瘦，平，五官普通，可化完妆十分惊艳。属于很上镜的轮廓。
两个一起来的是师大的学生，学音乐的，长相甜美，说话声音也好听。除了赚零用钱以外，这俩还想在夜场能遇到个金主。不过，这是苏静从她们谈话里猜出来的，她们自己并没有说。
另一个叫喻铭，某个职业高中高一的，五官很普通，但整体感觉乖巧，是很多人说的，适合当老婆那种长相，目的简单，挣钱，玩，找男朋友。
不过苏静知道，这个女生后来会缠着她，做她的好朋友，又因为嫉妒她，在背后干了好多事陷害她。
这一次，苏静可不想再和她有太多纠缠，不管喻铭如何主动贴上来，她也要保持好距离。
8点的时候，戴维准时出现，演出用的衣服各自拎着。五个人听说是走着去，都不怎么情愿，可又能怎么样呢？
好在那个夜总会并不远，走20分钟就到了。
她们的节目在十点，等待的时间都很无聊，熊颖缩在角上抽烟，一支接一支的抽。
两个师大的在聊学校的事。
剩一个喻铭没事干，不想给喻铭和她套近乎的机会，苏静找了个角落靠着，闭眼装睡。
喻铭见没人搭理自己，跑到门边站着，看着外面的人唱歌。
这个时候的夜场，前面有两个小时卡拉oK时间，客人可以点歌，然后上台去唱。
十几分钟的时装表演，在现在看来是很老土，很二b的事。但那个刚改革开放的年代，穿那么少面料在灯光下晃来晃去的美腿，酥胸却很让那些刚刚尝到花钱滋味的暴发户们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