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希然被“委屈”两个字击中,心里忽然一酸。
这几年来,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她,好像她的感受根本不重要。
但再委屈,她也不可能跟霍新倾诉。
她的分寸感不允许。
刚才涌起的情绪很快被压下去,仲希然语气淡淡:“没有。”
明显撒谎。
霍新倏地抬眸,看她的眼神里透着决然:“希希,跟他离婚。你现在要的,我都给得起。”
走廊里远远地传来包厢里的欢声笑语,隔着墙显得有几分缥缈,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有什么无形的界限将她和霍新分割开来。
仲希然平静道:“你的东西跟我没关系。”
她抬步离开。
她走得太急,走廊木质地板发出清脆的登登脚步声。
霍新没动,但仲希然依旧警惕地靠着墙走,生怕距离太近他突然拉住她。
转弯时差点撞上一个肩膀,仲希然下意识往回退了一步。
一抬头,祁斯年一双狭长的眼睛撞进她视线。
他半倚着墙壁,手里捏着一支即将燃尽的烟,看她的目光不咸不淡。
她有些心虚:“你……怎么出来了?”
祁斯年:“抽支烟。”
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截,几乎已经看不见火星。
他又抽了口,红色的火星才又亮起来。
他缓缓吐了口气,青色的烟丝慢慢浮在半空,遮住了他小半张脸。
很奇怪的是,很久以后仲希然想起来今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发觉祁斯年说谎。
祁斯年知道霍新一定会找她说话,却没过去,故意给她空间处理跟霍新的事。
这也是第一次她意识到,原来祁斯年这么信任她。
她抬手,拿走了手里的烟。
祁斯年任由她动作。
仲希然拧灭烟,挽住他手臂,轻声:“我们回去再说。”
祁斯年垂眸看见她主动挽过来的手,“嗯”一声。
二人正要回包厢,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祁总。”
霍新单手入袋,走了过来,“借一步说话。”
仲希然挽着祁斯年的手臂忽然收紧。
祁斯年拍了拍她手背:“我正好也有话想跟霍总聊一聊。”
他松开仲希然,伸手往前一指,“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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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往前找了个空包厢走进去,霍新关上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祁斯年微眯了双眼。
霍新回头。
祁斯年率先开口:“霍总,你三番四次骚扰我太太——”
霍新打断他:“要怎么样你才肯跟她离婚?”
祁斯年冷笑一声:“谁告诉你我们会离婚?”
下一秒,霍新蓦地拎住祁斯年衣领,祁斯年猝不及防,被他按在冷硬的金色墙壁上。
霍新沉声:“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受过这种委屈!”
“你叫她替你挂衣服,替你端茶递水,逼她吃她从来不吃的羊肉,她以前都是被我捧在手心里的,你竟然敢,你怎么敢这么委屈她!”
说到最后霍新语气激动,几乎就要忍不住当场给祁斯年一拳。
祁斯年听他说完,冷笑一声,用力伸手将他推开。
霍新踉跄着后退几步,脊背磕到木质椅背上。
祁斯年伸手掸了掸衣领,淡声道:“委屈?不过是夫妻情趣罢了,难道霍总没见过愿意照顾先生的太太?”
“我见过她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霍新紧握的手起了青筋,“她会撒娇会生气会开玩笑,绝不是现在这样一副刻意乖顺没有灵魂的样子!”
祁斯年顿住。
霍新以为祁斯年良心发现,恳求道:“如果你还有一丝良心,就请你放过她。”
片刻后,祁斯年嘴角浮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他缓缓撩起眼皮:“放过她成全你吗?且不说她现在不愿意跟你在一起,霍总就那么自信,在某些事情上你知道的是真相?”
霍新:“你什么意思?”
祁斯年看他一会儿,慢慢道:“我跟她六岁认识,她六岁的时候就很喜欢吃羊肉了。”
霍新一震。
祁斯年:“我看霍总刚才对桌上的羊肉没兴趣,所以我不妨一猜,不吃羊肉的人是霍总,对吗?”
霍新错愕到说不出话。
祁斯年目光沉冷,“究竟是谁在委屈她?”
丢下这句话,祁斯年转身离开,砰一声甩上门。
霍新骤然跌坐在地。
这么具体细节的事情一查就知道,祁斯年没必要骗他。
所以——是因为知道他不吃羊肉,仲希然才会撒谎说她也不吃羊肉。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为了他委屈自己。
他当初怎么能就那么丢下她离开了?
·
仲希然忐忑地坐在包厢里等,不时喝一口水,不知道多久,终于等回了祁斯年。
他脸色不怎么好看。
仲希然担心地看着他。
祁斯年抬手按在她肩上,对众人道:“我们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仲希然正有此意,跟众人道别后,便起身任由祁斯年拉着离开。
一路出了餐厅,祁斯年把她塞进车里,摔上车门,从另一头上车。
车子缓缓往前开,仲希然抿唇看向祁斯年,问:“你们……应该没有打起来吧?”
祁斯年冷冷扫她一眼:“你倒是想得美。”
仲希然:“……”
没有就好。
那霍新说了什么,能把祁斯年气成这样?
祁斯年抬起手臂倚在车后座,平声道:“过来。”
他有阵子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了,她有点不太习惯,还是乖顺地靠进了他怀里。
他没说话,搂住她的手臂却越来越紧。
她肩膀甚至被他捏得有些疼。
她咬着牙,想叫他松松手,犹豫间就错过了机会。
祁斯年开口:“疼吗?”
他语气淡到丝毫没有任何情绪,淡到让她以为这是对她的惩罚。
她脸色发白,没说话。
祁斯年倏地将她按在车后座上,冷冰冰道:“疼为什么不说?”
他沉声,“你不爱我都能为我做到这个份儿上,跟霍新谈恋爱的时候为他做到什么份儿上?受了多少委屈?”
话到最后,几乎是质问。
仲希然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他,忽然嘶了声,说,“疼。”
祁斯年瞬间松手。
前因后果串一下,他为什么生气不难猜。
大约是觉得,她为了霍新委屈了自己。
仲希然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看了祁斯年片刻,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在关心我吗?”
祁斯年冷笑一声:“我是觉得你蠢。”
仲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