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调查的事，按流程全部走了一遍。但就这么一件事，公司上下都知道了。
的确，在公司还能有什么秘密呢？当然，这仅限于不被有心藏着的秘密。
但公司里的风向，渐渐地又不对了。
顾曼晴去找其他部门要材料，大家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很却都在小声蛐蛐。她去食堂吃饭，旁人见了她也总是掩面说着话。虽看不出她们是否针对自己，可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总归让人不好受。
顾曼晴起初并不想纠结，可事情却愈演愈烈。
他们公司是有自己的网站论坛的，本来只是作为收集信息所用。但不知道是谁，在上面发了一条帖子。
标题很醒目，直接写着“女下属意图勾引老板上位，是真爱还是丑闻”。
里面没有明显的配图，也没有指名道姓，文字娓娓道来间却将矛头指向了顾曼晴。
而她本人认认真真地将这篇小作文阅读了一遍，特别指出了几个错别字和语病，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感觉。
“哎，市场部那个到底怎么回事？”
“你没听说啊，她早就想勾引沈总，不过沈总都没搭理她。而且这次升职的事儿你知道吧，偷了人薇薇的报告。”
“平日看她客客气气的，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有些女人就是看上去白莲花，实际上就是个绿茶婊。说不定她在外面，还哄着不少男人呢。”
“她都三十了吧，好像还没有男朋友，你这么说倒是很有道理。”
“……”
听墙角的顾曼晴，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她敲了敲半掩的门，里面说话的声音立刻收住了。她抬头看了看，笑着道：“差点以为我走的不是财务部，而是娱乐部。”
“顾经理有什么事吗？”
顾曼晴将一张单子放在桌上，不愠也不恼：“这是上次活动的报销单，麻烦帮我递交一下。”
“就你们事情多，月底做账都来不及，这个先放放吧。”
顾曼晴并没有打算争论，她保持着微笑：“做账都来不及，那就更不该把时间用来聊闲话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步子到了门口，就听里面的人冷冷道了一句：“装什么装，真拿自己当什么大领导了。”
顾曼晴默然，缓步离开。
三人成虎，五人成章，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顾曼晴有了具象化的感受，说难受说不上，说不难受是假的。情绪总归有些复杂，她走到公司楼上的天台。
在这里，至少没有喧闹。
如果可以，真想大声呐喊。
但到最后，顾曼晴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找了个太阳晒不到的位置坐下，戴上耳机静静地坐了会儿。耳边是轻柔的旋律，仿佛心也跟着平了很多。
沈聿修站在窗前，可以直接看到外面安静坐着的人。
看起来她是个很怀旧的人，现在应该很少会有人用有线耳机了。见她微微扬起脸，抬手挡住阳光，眼底藏着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看了这么多，你都不满意吗？”
周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沈聿修稍稍挪了步子，挡住了外面的身影。他微微耸了耸肩，扫了眼桌上的一沓简历：“再看看吧。”
周寻的目光越过他，严肃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闻言，沈聿修反问道：“什么是不该有的想法？”
周寻没有接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公司最近都是关于你和顾经理的流言蜚语，董事长那边也听到了些风声，你打算怎么做？”
沈聿修转身看向窗外，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踱步回到桌前坐下，取下眼镜，揉了揉睛明穴后，沉默片刻后道：“不如，坐实这个传闻怎么样？”
周寻的嘴角抽了抽：“只怕你乐意，人顾经理也不会乐意。”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说到顾经理，只怕这次躲不过去了。张总他们已经有了定论，我想这个结果很快就会交到你这里了。”
沈聿修扶额，思忖片刻道：“张涛那几个老人对我的空降本就不服气，万事开头难，我也不好直接和他们对着干。这次，她可能是要吃点亏了。”
“怎么，你心疼？”
沈聿修瞥了他一眼：“我和她清清白白，有什么心疼不心疼的。我只是……觉得我们以前是校友……”
周寻若有所悟，打断了他的话：“反正只是校友，又不是同班。”
沈聿修抓起桌上的笔，一把丢了过去。
周寻躲得速度快，随后捡起那支笔，小心地放回桌上。
“好的，校友。”
沈聿修眼看他大步出了门，陷入了沉思。
这个结果，在事情发生后的一周后，出了正式的结果。
“曼晴，你来一下。”
戴玮婷敲了敲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顾曼晴。
“曼晴姐……”
“没事，你们好好工作。”
一部的几个孩子都是一路陪着她走来的，顾曼晴对他们的感情自然也深。如今，因为自己的事情，让他们也陷入非议之中，她着实过意不去。
戴玮婷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曼晴，这次的事情确实没有办法帮你争取了，张总是行政副总，调查也都是经他之手，我就算想帮你说上一句话，也没有办法。”
顾曼晴了然，都是职场上的人，哪有不明白这个道理的。戴玮婷本也就是处在人事变动的关键时期，自己没有拖累她已经万幸了。
“学姐，你别这么说，这次的事是我没有做好准备。我会服从公司的安排，不会让你为难的。”
戴玮婷想再说什么，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是了解顾曼晴性格的，向来说话做事总会留好余地，让人没什么好说。
该来的人都来了，挺全。
顾曼晴坦然地坐下，只是看到沈聿修后稍稍动了神。
“关于这次的调查以及人事调动结果，就由我宣布。”张涛清了清嗓子，“本次经各部门领导决定，由张薇薇担任新职务。而针对顾曼晴的调查，公司做出初步决定，予以警告处分并取消本月奖金。”
早已知道的结果，但亲耳听到后，顾曼晴依然觉得五味杂陈。
弱肉强食，职场上有无背景，已经决定未来出路的一半。
“可是。”张薇薇忽然开了口，“那天顾经理胜券在握，她还说了，如果输给我的话，她就离开市场部。是吧，顾经理？”
“哦？还有这样的事？”张涛看向顾曼晴，“顾经理？”
沈聿修看向顾曼晴，她微微垂首，并没有马上回答。在她的脸上，他看不到有什么波澜起伏，也许她早已知道这个答案。
“曼晴，是这样吗？”戴玮婷也跟着问了一句。
“可不是，顾经理总不能让一部成为众矢之的吧？”张薇薇早已唯恐不乱，又补了一句。
顾曼晴抬眸，视线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而过。
最后，落在沈聿修身上。
不知道为何，此时面对他，竟有一种年少时候……丢脸的感觉。
可事已至此，她已经不想再做无谓的事。
从一开始他们就在针对自己，如今更是针对一部。如果自己不做个选择，只怕那群孩子也要跟着受苦。
“我想，张经理可能记错了。”顾曼晴微笑着，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的选择，是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