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小彤预想的一样,新年伊始,理发店的生意就异常火爆。吹、剪、染烫的顾客络绎不绝。短短的两个月时间理发店就连续招聘了两名美发师和一名洗头工。就是这样,理发店仍然人满为患。早上九点开门,晚上九点关门,十二个小时内,店内人员络绎不绝,前一个顾客尚未结束,第二个顾客便脱下外套自动围上毛巾,带上围脖等在了后面。就连中午吃饭时间也得控制在十分钟之内。大家忙碌着,紧张着,但是喜悦着,兴奋着。
此时的小彤已经有了开分店,上项目的想法。年前成功的线上线下营销为理发店争取到了大量客源,也为理发店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小彤听从了李婶的建议决心不再进行单一的美发项目,自己将在原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开展私人特制精细剪发,还有精油发膜护理,面部微整形,美容美甲等服务内容,推出洗发,养发、护发,定发及美容,美颜等多款轻食饮品等多种产品。同时开展了美发沙龙及针对孤寡卧床老人的上门优惠服务。从多途径,多渠道,全方面的提升店铺品牌形象和服务质量,打造一个全新的“军彤美容美发”。
为此,小彤还为此南下广州等地,进行行业项目的考察与学习。张军则给了小彤最大的资金支持和精神依托,成为了小彤最坚强的后盾依靠。
终于三个月后,第二家“军彤美容美发”开业了。美发店也从单一服务变成了多元化输出。小彤也从单一的美发人变成了美发、养发多元化运作,思考决策的职业新女性。小彤的人生,事业迎来前所未有的变化。
春花烂漫的季节,妈妈走了也有一百多天了。李定和苏醒又一次来到墓地,把一大捧的百合花摆在了爸爸妈妈的坟前,同时摆上去的还有爸爸妈妈生前爱吃的油糕,蛋挞等物。
李定把一叠桑麻纸点燃,纸火慢慢得大了起来,跳跃舞动着,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向着神秘的地方飘去。
“爸,妈,我和苏醒来看你们了!原谅儿子的不孝吧”李定一边拨动着燃烧的纸堆一边自言自语到。
“能行了就回来看看我和你儿媳,我们都想你们了。如果你在下面缺什么,就托梦给我们……”李定说着说着眼睛就又红了起来。
苏醒这时候把油糕和蛋挞等物各取出一点掰碎了,撒在坟头四周后也慢慢跪了下来和李定一起拨动着燃烧着的纸堆,一边说道:“爸爸,妈妈,这是早上李定排队买的刚出炉的油糕,你们多吃点。本来呢,幸儿要来呢,只是她的学习太紧了,请不出假来,还请爸爸妈妈原谅幸儿,她只要一有空,我就会带她来看望你们二老的……”
纸堆终于闪烁着火线的脉络,慢慢化为灰烬。李定和苏醒慢慢地磕着头。随后俩人坐在了坟侧松软的土地里,苏醒靠在李定的怀里,李定搂在苏醒的腰上,就那么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山峦,注视着山峦里郁郁葱葱的松林和若隐若现的白云。
“老公,你说山的那边有什么?”苏醒把头依靠在李定蜷曲着的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
李定也默默地注视着前方,许久才说道:“山的那边应该有花,有草,有野果,有山兔,有小鸟,还有山涧溪流,或许还有几坨牛粪……”
苏醒默默着听着,许久才说道:“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做一个梦,一个人在渺无人烟的一个山谷中穿梭着,玩耍着,满山的野花围绕在我的脚下,远处的山林就像对面的山林一样茂盛,甚至比我们看到的这个还茂盛。我走呀走,跑呀跑,并无一点劳累,直到看到一处墓地,上面墓碑上是我不认识的甲骨文……”
苏醒静静的说着,李定默默着听着。
“说实在话,我早已过够了那种钢筋水泥小笼子的城市生活,我早就厌倦了城市中的喧闹繁乱,还有人与人之间的虚伪做作,攀比虚荣,以及无处不在的勾心斗角。我总想以后能行了就在大山深处,人迹罕至之处,盖几间茅草屋,喂点鸡鸭,种点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读书写字,烹茶煮酒,多好!”
李定笑了,他轻轻地摸着苏醒的脸庞说道“这也太过于诗情画意了吧!也许根本就不是你想的这样。你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人烟罕至的地方无水无电,你将和现代生活绝缘,而且你得为每日温饱而发愁,你更得为一日三餐而忙碌。也许一天下来你会精疲力尽,根本没有赏花观月,撵兔捉鱼的时间和乐趣……”
“就算这些你都能忍受,都能坚持,但是人都是有审美疲劳的,再好的诗情画意都会厌倦。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你便会厌倦,或者无法忍受这种单一的,孤单的生活……”李定缓缓说到。
苏醒沉默了,许久后才又说道“佛家讲究空即是色,还说五蕴皆空。这个色在我看来都是世间万物的表象,并非物质的真实所在。而五蕴则是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的总称。”
李定默默地注视着苏醒,他不知道苏醒对于佛家知识还颇为了解。
苏醒慢慢说道:“《心经》中也提到的‘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香味触法……’”
“它们全部都提到了人们通过感官感知到的世界,都是表相。通过眼耳鼻等物质器官所得出来的感受都是假的。更说明了物质世界,亦或是人类思想的不确定和不持久性。”
“你所说的现代化生活,各种物欲享受,信息交汇其实都不是我们本来所有,它们只是我们通过‘六根’得到的事物表象,如梦幻泡影。一个真正解脱的人生,应该是不再执着表象,而是守得本心的人生。”
“是啊!佛家讲空,道家讲无为,讲放下,都是告诫我们不要执着事物表象。毕竟,‘庄周梦蝶’告诉了我们,角度不同,结论不同,真实和梦幻也并非一成不变……”李定若有所思的说到。
“但是我们不能否定一个可靠的经济基础在一个个体生活中必要性,否则那就是着相。也是和佛法相违背的。”
苏醒抬起头看了看李定,似乎她也没想到李定涉猎广泛,竟然对于佛道也知晓不少。
“是啊!人们一说着相就是说对于外界事物的着相,其实最大,最隐蔽处的着相便是对经文简单理解的着相,对与某段经文孤立思考,断章取义般的着相。”
“着相的佛教徒根本理解不了为什么藏传佛教会吃肉!为什么吃狗肉的济公会成佛!为什么慈悲的菩萨会怒目!为什么观音菩萨会有三十三法相!为什么水浒传中杀人如麻的鲁智深会听信而寂,功成圆满……”
“所以,我不会否定,也不会无视一定的经济基础在山林生活中的重要性。只是外部条件和内心本心相比较,我更遵从内心本心而已。”
“若能做到抛却万事,独事我心。吃饭即吃饭,睡觉即睡觉,那就是最大的修行,也就能逐渐自证圆满,达菩萨界。”
听到苏醒的话,李定笑了,他捏住了苏醒的手,“那不是就是心性本觉吗!就像维摩经所说,‘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起心净,即佛土净’。”
“如果谁能做到吃饭即吃饭,睡觉即睡觉,那可真是无相无我,是大修为,大境界啊!”李定继续笑着说到。
苏醒也笑了,她慢慢的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伸出手,慢慢拉起来李定。
“唉!人生无常,世事无常啊!所以还是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苏醒叹了口气说到。
李定也站了起来,拍着屁股上的灰土。
“我们前面走走路,到山那边看看去……”苏醒拉起李定的手往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李定一边走着,一边慢慢地捶着自己的腰部。
苏醒回头看了看李定,露出一副玩味的笑容,“怎么!腰疼?”
“嗯!”李定有些可怜兮兮地轻轻应了一声。
“还不是因为你……”李定暗暗想到。
“别怕,我中午给你做蒜蓉生蚝,爆炒腰花,韭菜炒鸡蛋……”苏醒在李定耳边嘀咕着。
“啊——”李定故作惊恐状看向苏醒。
年后,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刚结婚时的蜜月期,苏醒对李定特别的温柔,一有空就依偎在李定怀里,给李定剥着橘子皮,和李定说着情话。同时,苏醒还领着李定陆陆续续买了十来身衣服,李定不想要也不行。
搞的好像电视里面的生离死别一样。
还有就是,夫妻两个人缠绵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以前的两三天一次,慢慢的一天一次,最近一天两次,昨天,竟然和李定一天来了三次。
这可累坏了李定的腰子。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是李定觉得苏醒应该不是老虎,她应该是侏罗纪时期的霸王龙。
李定曾想让苏醒和自己到医院瞧一瞧,但苏醒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只是给李定买了很多补肾护肾的保健品,给了李定更多的温柔和照顾。
“哞——”的一声牛叫声把李定拉回了现实。
眼前的牛停止了吃草,抬起头来看向李定和苏醒,然后左右不停地摇晃着脑袋。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苏醒见状折了一根满是嫩叶的树枝,伸到牛嘴旁边。老牛毫不客气的一口咬住,轻轻一拽,苏醒毫无防备的一个踉跄。如果不是李定赶忙拽住李定,苏醒就要和老牛来个亲密接触。
老牛一边咀嚼着树叶,慢慢调转着牛头,只给苏醒李定留下一根随意摆动的牛尾巴。
看着老牛慢慢远去的背影,还有十来米处,躺在一个长型石头上面,脸上盖着破旧草帽的老头,脸上露出了几分向往的神采。
苏醒不自主地叹了口气,拉着李定慢慢向前走去。山里寒凉,虽是季春,但山风寒冽,残雪斑驳,时不时的有鸟雀在前方树林的枝头喳喳叫着。
李定慢慢地走到了苏醒前面,拉着苏醒的手腕慢慢向前走着。山路渐渐陡峭起来,坑坑洼洼的土路慢慢变成了满山坡的红色的,布满孔隙的,或大或小,或圆或方,或是奇形怪状的蜂窝状石头。李定拉着苏醒奋力蹬着石头往上攀爬着。
终于,他们到达山顶,两个人都有些累,站在松树林旁,感受着呼啸着山风从耳旁掠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回首远眺,山脚下的牛像蚂蚁一样在那里转悠着,来时的宽阔公路早已不见了踪影,远处的白云好像一条条洁白的哈达一样,围绕在远处山峦之间。
李定扳过来苏醒的身体,用纸巾轻轻按压,擦拭着苏醒沁出的点点汗珠,又慢慢紧了紧苏醒的衣领。
苏醒一动不动,静静享受着李定的爱护。
“喝口水!”李定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瓶水来。
苏醒看了看矿泉水,皱了皱眉头,“嗯,不喝了,有些凉!”
“嗯……”李定所有所思的看着瓶子里的水。
他缓缓的拧开瓶盖,慢慢地给自己灌了一口。
三四秒后,他一下子抱住苏醒,用手托住了苏醒的脑袋。苏醒吓得“啊”地叫了一声,眼睛睁的圆乎乎的,一把拽住了李定的衣服。
苏醒仰面朝天叫了一声后便戛然而止。因为李定的嘴唇已全面覆盖住苏醒的樱桃小口。一股温热的,甘甜的矿泉水从李定的口中缓缓流入了苏醒的口中,滋润着苏醒干渴的喉咙。
苏醒拽着李定衣服的手松了下来,慢慢搂住了李定的脖子,慢慢吞咽着口中的矿泉水。
一口,两口,三口,直到喂了三大口矿泉水后,苏醒才摇着头躲避着李定的嘴唇。
“怎么样!不渴了吧?”李定温柔地看着苏醒。
“讨厌,就知道占我便宜……”苏醒满脸羞红,一扭头走在了前面。
李定看着独自走在前面的苏醒,暗暗想到,“前两天的霸王龙怎么变成小猫咪了啊!”
但是想归想,李定还是快步跟上苏醒。两个人在松林里那条若隐若现的羊肠小道上穿行着,踩着地上厚厚的松针,闻着松木的清香,还有青色的松果时不时的蹦出来和两个人的脑袋来个亲密接触。这一切让李定,也让苏醒感到十分惬意。
终于两人穿过厚厚的松林,来到山的那边。眼前景色尽收眼底。
一条小溪在不算宽敞的山谷中缓缓地流淌着,白色带着黄色纹理的鹅卵石静静地躺在河床里,在太阳光芒的照射下煞是好看。几排杨树稀稀疏疏的矗立在小溪两侧,枝丫直穿天际。一群小鸟无视苏醒和李定的存在,在那里飞腾着,乱叫着。
“看,那里有房子,我们去看看!”苏醒抬手指向左前方。
顺着苏醒的手指看过去,一座淡灰色的青砖小屋出现在眼前。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下到山脚,又慢慢的沿着河边向小房子走去。两个人很快来到小屋旁边。
站在小屋旁边,灰黄色的墙壁绿苔斑驳,不大的窗户依旧糊着白色的窗纸,只是窗纸上已经千疮百孔,破败不堪。青色的小瓦歪歪斜斜,横七竖八的倒扣在屋脊房顶上面,瓦下面黄色的泥土,还有荆条已经全部露了出来。给人一种年荒日久的感觉。
苏醒用手挥了挥门窗上的蜘蛛网,凑了上去,满屋的灰尘味道扑面而来,房屋檩条上面的秸秆有些掉落下来垂挂在空中。七八十年代计划生育的宣传画贴在左侧墙上,宣传画下面,则是一个青砖砌成的土炕赫然出现在眼前,土炕上还有一条泛着黑色光泽的油布。连接土炕的,则是六七十公分宽,一米二三长的方砖铺面的土灶。透过方砖上面的灰尘污渍,似乎还能看到当年主人做饭留下的锅脚印……。
李定试着推了推房门。房门“吱呀吱呀”的被推开。李定慢慢走了进去,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李定被右侧一个高约80公分,宽有30公分的观音画像完全吸引住了。画中菩萨手提鱼篮,脚踏大鳖。大鳖左右浪花翻滚,群鱼雀跃。通过泛黄的画像,李定感觉到菩萨的目光好温暖,好慈祥,她就静静地看着自己,就像妈妈的目光一样。
李定瞬好像又回到了30年前年幼无知的时代,心中满是宁静。李定怔怔地看着画像,久久不愿意离开。直到苏醒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走出房子,右侧是一个很大的石磨。李定试着握着上扇磨盘上的木头手柄推了一下,石磨顿时发出了吱喳的声响。
稍远一些的地方似乎是被荒废的菜地,已是荒草丛生,萧瑟四起。
“这应该九十年代我们蒙城撤村并镇时,当地百姓留下的房子旧物……”李定看着四周说到。
“哎,好好的房子,就这么毁掉了!”苏醒不禁感叹道。
“毕竟分散居住,农村的基础设施完善太难,投入成本太大,老百姓的生活也会受到很大影响的,也不利于农村经济的发展……”
“给一户,或者两户架设电线,修建道路等基础设施,帮助大家脱贫,带动经济发展的难度和投入要远远大于给一个村子,千百户人家架设电线和修建道路,完善基础设施。
“所以,这房子也没电、没水。”这时候,苏醒才注意到,这个房子果然里面没有电灯电线之类,房子附近也没有自来水管等物。大概他们平常吃水就是在井里或河里挑水吧。
苏醒想起了小时候在姥姥家,舅舅就是挑着水桶在300来米处的水井,或者房后200余米,小河里一处低洼的小谭中挑水。
苏醒静静地看着这些,久久没有说话。
“好向往这里的生活啊!简单平静,怡然安乐。与山水相伴,和爱人为伍,不受俗世困扰,不被他事打扰。”苏醒喃喃自语到。
“老公——”苏醒扭过头来,看向李定。
“如果我们退休了,我们两个人就来这里好不好,日听松涛,夜看星辰,夏雨,冬雪,简简单单的过完下辈子……”
“再过上50年,我们都死了,我们都死了以后就让幸儿和马诺也把我们埋在这里。我们两个继续在这个世外桃源生死相伴……”
“可是,如果我们有一个人死的早了,怎么办啊?”李定笑着看向苏醒。
苏醒看着李定,沉思了片刻说道:“如果,如果我走在你前面了,那我就,那我就变成个蝴蝶来陪伴你。如果你走在我前面,那么,那么你就,你就变成一只黑狗来我身边吧……”
李定听着苏醒的话语,没有再说什么,突然“汪汪”叫着扑向了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