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陈明于散朝之际,再叩宫门。
与昨日一样,又在太阳底下干站了半晌,始终未得帝宣。
日头缓缓接近正中,陈明远远看见平南王姚泓、户部尚书崔术、刑部尚书林行简及左通政王祎等从午门内姗姗而出,向着自己走来,似是散朝之后,陛下留几人在殿中议事。
崔术人老眼不花,看着宫门口的这个身影,疑惑地道:“那不是驸马吗?他何时从南国回来了?”
姚泓风头日盛,他脸上挂着微笑,“似乎是昨日回来的。”
几人加快脚步,很快便行至陈明跟前。
左通政王祎率先向陈明行礼,“怎么?驸马爷今日没有上朝?”
姚泓依旧是一副海纳百川的仁义君子模样,“驸马舟车劳顿,才刚刚回来,一时睡过了也情有可原。”说完他还看了王祎一眼,似是责怪他不该如此说话。
陈明一一回礼,态度谦和,面不改色,“并非如此,是陈某未兼朝职,并无朝会之权。”
姚泓一拍脑门,“也怪本王,竟疏忽了这一点,这样,本王下次再面见陛下,定会为驸马向圣上求情,怎么也得给妹夫安排个一官半职......”
对方这长袖善舞的手段,陈明早就见识过,但目下实在不想与其过多纠缠,只能开口应道:“如此,那就多谢王爷了!”
姚泓见他神情冷淡,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不好轻易化解,他嘴角上扬,冷冷一笑,然后带着几人拂袖离去。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宫内方才走出一个太监,“驸马爷,请跟我来吧,陛下在谨慎殿在等你。”
陈明随其穿过重重宫门,靴底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回响。行至谨慎殿前,老太监在门前停步。伸手虚引:“驸马爷,请!”
陈明点了点头,迈步走进大殿。
老虞帝坐在榻上,似乎刚用过午饭。
陈明附身跪地,身体微微前倾,头部低垂,态度恭谨,“臣陈明,奉命出使南国,现已完成使命,与南廷成功签订盟书。自此,两国结为盟好,互市通商,往来友善。”
话音未落,陈明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份纸质文书。
这份文书显然经过精心保管,纸张平整,字迹清晰,上面加盖了两国的玺印。
这份盟书本是一式两份,如今另一份留在了南国王廷。
站在一旁的魏公公见状,连忙快步上前,双手接过陈明手中的盟书。然后迈着小碎步走到虞帝面前,将盟书恭敬地呈递给虞帝。
姚重华面无表情地接过盟书,随手打开瞟了一眼,“嗯,慢是慢了些,但你这差事办得还算可以。”
陈明依然跪在地上,听到虞帝的评价,他脸上的表情并未有太多变化,“陛下,臣在去往南国的路上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那些歹徒凶残无比,使团所携带的‘岁币’和珍宝被劫掠一空,臣的随行人员也遭到全部杀害,”
虞帝似乎对陈明的遭遇并不感到意外,他将盟书随手扔在桌上,冷漠地说道:“这件事朕已经知晓了。不过,幸而永王及时出手,将被劫走的财物全部追回。”
这话是什么意思?幸而永王已将财物追回,所以朕就不治你的罪了?
陈明他凝视着虞帝头上那日益增多的白发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我这岳父他这是老糊涂了吗?”陈明暗自思忖道。他实在想不明白,昔日那个精明狠辣的虞帝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其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睿智和决断力?
心中带着这些疑问,陈明再一次开口,“陛下,南君派其国将军周元青来取‘岁币’,并承诺今年入冬前会将布匹送至我大虞!”
虞帝微微颔首,“后续的事情,驸马就不用管了,自会有人与周将军接洽。”
听到这话,陈明有些急了,“陛下,臣久在家中,也想为国效力!”
虞帝抬头盯着眼前之人,“驸马出使南国,不是刚为国效过力吗?”
陈明未想到老皇帝竟然在言语上跟他锱铢必较,“臣想为陛下分忧!”
虞帝摇了摇头,“驸马有心了,只可惜朝中暂无空缺。”
陈明仍不想放弃,“陛下,这鸿胪寺卿一职?”
虞帝有些烦了,怎么之前没发现这小子怎么跟个狗屁膏药似的,“鸿胪寺卿一职已经有人选了。”这话说完,虞帝就要离去,“驸马刚回来,还是多陪陪妻儿为好。”
陈明犹不死心,跪在地上的他想要拉住虞帝的衣角,可却被对方躲开,眼看虞帝就要走远,陈明以双膝前进,“陛下,陛下,陛下.....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吧!”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陈明发现虞帝在听到“父皇”这两个字的时候,肩膀一颤,可脚下却未停,很快便行出了谨身殿。
陈明不知道的是,扭转至文渊阁的虞帝坐在椅子上,盯着远方,久久未语。
直至魏公公出声打断了他,“陛下。”
虞帝回过神来,开口问道:“驸马他,走了吗?”
罕见地,魏公公这次没有正面回答虞帝的问题,“驸马他......哭了,涕泪纵横!”
虞帝长叹一声,“让他再忍一忍吧!”
......
在陈明外出的这段时间,他的两位夫人静姝和云锦正各自抱着孩子在屋里说话。
只听静姝轻声说道:“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夫君这次回来似乎有些变化?”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疑虑和不安。
云锦闻言,微微一怔,然后微笑着回应道:“有什么变化吗?我倒是没有特别留意。”
静姝并没有被云锦的话而打消疑虑,继续说道:“姐姐,我总感觉夫君这次回来后,对我们有些冷淡,不像以前那样热情了。”她秀眉微皱,似乎对这个问题颇为困惑。
云锦听了静姝的话,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也许是因为经历了生死吧。”她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夫君不说,是怕我们担心,三百多人都死光了,只活了他一个,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