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又怂又难缠的人。
我不想让王浩听到这些有的没的,索性没通知他就自己做主挂断电话。
我把手机放回裤兜。
另外两个小伙伴先走了。
街上还有没有散尽的游人,还有一些收摊的商贩。
我倒是不怕。只想赶紧离开这儿,眼不见为净。
“你什么意思?哑巴了吗?”他再走近一些,目光始终在我身上打量,开口几乎是嘲笑的语气:“哦,我知道了,应该是刚刚一直在这儿忙,累的说不出话了,是吧?
啊?”
“少动手动脚!”我把他伸过来那只手挥开。
他脸色一沉。
但被我盯着,又很快化尴尬为轻浮。
“收就收。”
他说:“你这是什么反应?李小梅,怎么说我也是你两个孩子的爸爸,你身上哪个位置我没……”
“你有事儿吗?”
我开口打断他的话。这后头不会有什么好听的,如果我和他还没断,或者说如果我和别的男人还没在一起,他说也就说了。
但现在不行。
“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没什么事儿就让开,别挡住我的路。”
我把他拉开,径直沿着长街往前走,想打车得走到前面去。
他从背后追过来。我也不回头看,自顾自的往路边走。他的脚步紧跟,在某一刻我突然回头,他下意识顿住。
一只手托着下巴,左右环看,看我不动,他还刻意说了一句:“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大家互不干扰,看什么看?”
我:“……谁跟着谁是狗!”
他神色一怔,眼睁大。
我没管,扭头走。
我站在路边拦车。他就站在我旁边不远的位置。就那么闲站着什么也不干,但也不走。
我心里有点犯嘀咕。
“李小梅。”他双手环胸,一只脚轻轻放到前面一点的位置,点动着地面,这动作悠闲是悠闲,就是那双皮鞋……反正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确定你现在过得真有以前好?”
我懒得搭理他。今天这个车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平常早就打到了,但我站在这儿这么久,要么开过去的是满客的,要么就直接没有。
搞得我都有点儿想伸手拦私家车了。
再过两分钟还打不到我就试试能不能拦一个私家车。
他走近一些,我也走远一点。
他嘿嘿两声,又说:“别打了,我开车过来的。你住哪儿?我送你过去。”
“走吧。车就在那边。不是你想的那种什么摩托车四处漏风的。是小车。空调一开舒服得很。”
“我再警告你一句,别动手动脚的。”
“嘿,我他妈就无语了,什么叫动手动脚啊?老子当年要是不动手动脚,你能有两个娃儿?”
“注意你的言辞。”
“我言辞怎么了?我不就是不像那个姓王的那么会骗吗?”
“我让你滚,没让你在这儿说别人闲话。”
“怎么?还不让说?说到他你心疼啊?那你当时和他搅到一起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我心里会疼?”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才会在这儿遇到他!
“你走不走?”
“这条路是你家修的?”
“行。你要不走,请你离我远一点,请你闭嘴,再不闭嘴我就报警了。”
“李小梅,你他妈就是个疯子。我警告你别动不动就和我说什么报警报警,以前是我让着你,不然你真以为你能这么嚣张?!”
“想试试?”
“……”他眉头一皱,刚刚那点威风瞬间降下来不少,嗫喏道:“行,我不和女人一般见识。
不过话说回来,两个孩子在哪儿?”
“李小梅,你刚刚不是挺能耐挺能说的吗?我现在问你正事儿你哑巴了?”
“他们在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子是他们两个人的爹!老子累死累活把他们养这么大,当爹的看看小的,怎么跟我没关系了?”
“你嗓门可以再大一点。”
“你少胡扯!我告诉你,谁来了都是这个理儿!我要见他们两个!你没资格拦!”
“现在你知道他们是你孩子了?早干嘛去了?大过年你就想丢着他们去见外面的女人时你忘了?
怎么?你当他们两个是你的玩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子怎么……老子什么时候这样了?”
“你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是你说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也得问问自己的良心,问问老天爷。”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压着他的苗头:“你现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跟我们都已经没关系了。但你要记住,不是别人没看见你就可以乱说话。”
我手指了指天:“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什么事儿最好还是讲点良心。”
“你……”
“既然你都知道我过得不易,又故意来搅和,你不怕遭报应吗?”
“……你,你。”
“别你你我我了,车来了,别挡着我。”
“唉,李小梅,小梅!!!”
我拉开车门上车,把门关上。他用手在玻璃上拍了几下,我让司机赶紧开走。
他今天能在这儿说这么多,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又有什么事了。
难道和那个女的……闹掰了??不是已经都有孩子了,还是单纯想搞点事儿打发时间?
算了。
我靠坐着,抬手掩面。
自己都已经累得不行了就不要操心人家的事儿了。管他是干什么的,他一个大男人干什么都不能搅和我的生意。
回到家,屋里自然是空无一人。最近这段时间忙,只有把两个小孩放在学校。
洗漱完毕后回来看到有个未接电话,是王浩打过来的。
刚刚心里不爽就把回电话的事儿忘了。我赶紧给他打过去,开了免提放在梳妆台上。
一边拍水乳一边等他接。
“喂。”他开口就问:“没事吧?你在哪?”
“没事,刚刚挂电话忘记和你说了。现在已经到家了。”
我听到他提了一口气。
我微微皱眉,凑近对着电话说:“对不起哦,让你担心了。”
“没事。”
他又吁了一口气。
“你在哪儿呢?”
“在酒店楼下。”
“……是有什么事吗?”该不会是看我把电话挂了,后来我又没动静。担心的吧?大部分原因是,不然他好端端的在酒店楼下干啥?
幸好这个电话打的及时。要是他放下手里的工作跑回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嗯。”
“……”我把手机捡起来放到耳边,把声音降低,问他:“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我们。”他说。
好像有谁给他拿东西,他跟人倒了句谢。
“你还在楼下吗?”
“酒店大堂。刚刚他给我送烟灰缸。”
“哦~~你刚刚说,因为我们?是什么事儿?”
他这边好像在抽烟,里头有他吹烟的声音。沉默几许,我也不忍出声打扰,于是起身往床那边走,掀开被子坐进去,又拉被子严严实实盖住自己。
耐心等着。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那边开口,说的却是让我意料之外的话。
我一只手捏着被子,整个坐直。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了。
我抓紧手机,声音低低的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不是突然。早就应该这么说了,就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声音徐徐传来,沉稳带点沙哑,好像有石子儿滚过嗓子一样:“很早之前,或者可以说我们两个在老家碰到第一面开始,似乎我一直都在让你受委屈。”
这话说的我心里滚烫滚烫的,又觉得有点痒,可能是温度起来导致心里痒。又或者是他这话像药膏,敷在我心里的伤口处,发挥药效一样的痒。
他什么都知道,他也什么都记得。
他清楚他自己做到的,他也清楚他没做到的。
时光倒回,当时他和李小霞刚离婚,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儿。而我已嫁做人妇,带着两个孩子。
李小霞在医院。
他对我有保留没毛病。一件事儿本来就不可能被人办全,面面俱到。
而我亦不可能因为这些事儿和他争吵。
可他能主动提起,这让我觉得心头畅快、释然。原本因为张健带来的那点不快和今天积攒了一天的疲惫似乎瞬间消失于无形。
“有你这些话就觉得值了。”
我动情的说:“只要我们以后好好的过,以前的那些都不重要。我只要我们以后好好的,现在也好好的。”
“好,我答应你。”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我想要不要转个话题和他谈谈今天的销售,把气氛活跃一点时,他却突然问我:“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想对我说的?”
我微微发愣。
想问他的?
刚刚他都把话说到这儿了,我还有什么问的?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于是我让他提示一下。
“关于婚姻。”他说。
我听到这两个字,好像有鼓锤在心上敲了两下。
婚姻?
一块小石头从我心头跳过。
我把被子抓得更紧一些,做好心理建设后,小心翼翼的问他:“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结婚吗?”
“嗯。”王浩答:“你从来没跟我提过,我也不想用忙来敷衍你,但现在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对这个事儿有想过吗?或者想过但不知道怎么跟我开口?
今天我们敞开了说,什么都可以说,怎么说都可以。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我心头又是一跳。
但又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问他:“你是不是……听到张健说的话了?”
张健今天晚上就有提到结婚的事儿。还说我被他当保姆使唤。
“可以这么说,但他的原因不大。我们两个的事儿,我想听的只是你的意思。”
“说实话吗?”
“嗯。说实话。”
我把手机换了一只手拿,抓紧后盖。心头淌了几口气,一只手做扇风状,认真而诚恳的回答他:“王浩,从初中那会儿开始我就想过嫁给你,后来离婚之后亦是如此。
可能年轻一点时,婚姻对没经历过的人来说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
当然,我现在依旧觉得是这样。只是已经不再特别强烈的渴求用一张证书或是什么东西来束缚一段关系,束缚一个人。
我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否已经完全表达我内心所有的想法。
总之,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自己。我觉得证书对我们两个而言不过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说不定哪天咱们心情好了,或者想起这个事儿了,就开车或者走路过去顺便办了。
然后,要么提前找一个不错的地方吃一顿烛光晚餐。
要么随处找一个看得顺眼的店或路边摊,吃个饭,撸个串。
就这么平平静静简简单单的搞定。
没有人比我,比我们两个了解当下的状况、状态。我们也没必要被别人左右脚步。
这么说你能懂我吧?”
“懂。”他咳了两声,这是抽烟导致的,我让他少抽点。
“嗯。好。不抽了。”
他说。
“那你快回房间休息吧,别一直在大堂坐着了,搞得人家都以为你一个大男人天天有心事。”
他啜一声笑。
叫住我。
“李小梅。”
“……嗯?”他的声音喊我名字总是很好听,连名带姓叫我的时候又总有一种神圣之感。
令我听得心里平静踏实。
“针对结婚这个事儿,既然你表达了你的意见,你的想法。那我也跟你说说我的意思。
之所以一直没提,不是没想到,而是觉得现在不适合。
你刚刚也提到,年轻时候对我们来说那是一种神圣的束缚,现在我们有了彼此,也知道彼此的内心和为人。那确实是一种锦上添花的证件。
小梅,不瞒你说,这一路走来,我跌过无数次。但这一次可以说是最严峻、最不受控制的一次。
投入大,回报大,势必导致发生问题时反噬大。
我虽有信心把人掰倒,可如果出一点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如果情况不好,我还是会再站起来的。只是需要时间。
领了证就涉及到共同承担。意外发生赔钱欠债是一定的,小梅,最起码现在不领证,不公证,是我唯一且能做到的对你最好的保护。
我承诺你,出现转机或是我重新站起来那天,就是我们合法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