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情?”
下面跪着的是一个妇人,穿着一身补了又补,洗的发白的衣服。衣服上还有一些灰尘,身上脸上露出来的地方皮肤蜡黄,脸颊消瘦。
最重要的是头发凌乱,额角还有干涸的血迹,鬓角也有一些汗水。
闻言,她跪得笔直,双手搭在一起,放在眉心跪了下去,平静的述说着自己的遭遇:“民妇许秋月,乃青石镇大王庄人士,要状告夫家欺辱民妇,贩卖人口。”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许秋月。
贩卖人口这可是大罪啊!
西陵的第三任皇帝建德帝因为大臣反叛,曾流落民间过,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就是被人给卖了。
之后妻子倒是很快找回来了,可一双儿女,儿子被送到了军营里,女儿却是被送到了青楼,找到的时候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
他回到皇城,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禁止人口贩卖。
想要买下人,只能从官府这边买,而这些人一般都是罪臣的家眷和下人们。
因而,这贩卖人口自然是非常严重的事。
容顼年正准备问清楚,不曾想门外忽然冲进来两个人。一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一副书生打扮,另一个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妇人,莫约五十多岁,穿着上衣下裙,头上用玫红色的布包裹着头发,还插了一根银簪子。
她进来后忽略了容顼年,对着许秋月就是一巴掌甩过去,许秋月直接倒在了地上,嘴角还有一丝丝鲜血,可见用了多大力气。
容顼年立刻拍了惊堂木:“放肆!”
妇人瞬间被吓了一哆嗦,这才回过神来,这里是公堂。
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不管人有多蛮横,只要不是杀过人放过火的都会惧怕当官的,别说县令了就是村长或者族长都怕得要死。
如今容顼年板着脸呵斥,她被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旁边的男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公堂岂容你放肆?无视本官和律法,公然殴打告诉人(原告),按照律法掌嘴二十。”
掌嘴?
妇人一听那还得了,连忙开口:“大人饶命啊,大人…民妇也是不清楚这些规矩啊啊,只是因为一时心急罢了。
民妇王秦氏,是许氏的婆母。这个懒婆娘,在家里什么活都不干,还要老婆子伺候她,稍微有些不满就对老婆子动辄打骂的。老婆子想着她是儿媳妇,自己曾经便是在婆母手下过来的,心知儿媳不易,因而一直容忍。
可她入门八年也生不出来一个儿子,民妇想着家中香火,便准备给我儿纳妾,谁知不过是说了几句,她竟然就跑到县衙来了。
民……民妇也是一时心急,这才动手,还请大人恕罪啊!”
容顼年眸子闪了闪。
西陵最怵女子读书,所以大多女子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像这妇人这般言语通顺的容顼年倒是觉得少见。
她挥了挥手,安慧退了回去,妇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伯伯得意的看了一眼许秋月。
然而还没得意多久就听上面开口:“既如此,这二十先记着,若是真相并非你所说,那便是欺瞒本官,那就不是简单的掌嘴二十了。”
妇人身子一抖。
“许秋月,你有何冤情,速速说来。若情况属实,本官定会为你做主。”
说实话,妇人说许秋月对她动辄打骂,在家里什么也不干这话任谁都不信。
毕竟许秋月穿着的衣服不太合身就算了,还缝缝补补的,一看就是很多年了。脸上也没什么肉,皮肤蜡黄,可见是经常干活的人。
反观这妇人,在这吃不上饭的年代里体态丰腴,穿着一身好衣服,还戴着银簪子,怎么看都是享福的那个才对。
当然。她也明白,人不可貌相,不能凭借这些给一个人定罪,判断谁对谁错,还是需要调查清楚才是。
听到容顼年的对话,许秋月下意识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边的婆母和相公,对上婆母和相公警告的眼神,她心里有些害怕。可想到自己的孩子她的害怕被愤怒替代,心里也有了动力。
她声音铿锵有力:“大人。
民妇许秋月并非宣阳人士,家在安阳县,与享福王福贵相识后,不顾父母阻拦嫁到此地。
婚前他承诺民妇,会对民妇千般万般好,让我衣食无忧。可不曾想刚嫁过来不到七天,他便原形毕露……”
“胡说!”王秦氏反驳,却听容顼年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本官不曾问话,休要多言,否则板子伺候。”
衙役们配合的将杀威棒不断敲击地面,嘴里喊着威武。
王秦氏心有不愿,可也只得闭嘴。
容顼年看向下方的许秋月:“许秋月,你继续说。”
“是。”许秋月点头,继续说道:“原先王福贵对民妇说他是一介读书人,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可后来才知道,他赌博,还好喝酒,一喝酒就打人。
民妇这些年来被他殴打,许多次都差点没命了。”她说着将自己的衣袖拉了起来,藏在衣服之下的手臂伤痕纵横交错,比之前那柳月言还要惨。
女捕快们共情能力比较强,纷纷蹙眉,心里心疼许秋月的同时,也暗暗的瞪着那个自从进来就一言不发的王福贵。
王福贵低着头,可眼神却看着许秋月,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
“不仅如此。民妇为他生了三个女儿,还要操持家里家外,还要给他还债,将不多的嫁妆全部花完了。
他们…他们为了过着之前的好日子,竟然丧心病狂的把我的女儿给卖了。”说到这里许秋月终于是忍不住,瞬间落泪。
“污蔑。他们是我的亲孙女,我怎么会卖他们……”
容顼年又拍了惊堂木,王秦氏安静了。
“许秋月,你状告王福贵母子贩卖人口,可有证据?”
许秋月闻言,刚才那点情绪瞬间压了回去,人也蔫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
“可是大人,这事是民妇亲耳所闻啊!
民妇一共有三个女儿,大的七岁,最小的刚满三岁。
婆母一向不喜欢她们,那日忽然说要带她们上街,民妇也只当是她为了让民妇松口纳妾一事,因而并未放在心上。不曾想婆母去了一天,回来时三个女儿都不见了。
民妇心急如焚,四处寻找,可找了四五日也没个结果。”
她说到这里眼神忽然间变得冰冷,看向王秦氏和王福贵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谴责,还有无尽的后悔。
如果自己当初不嫁给他,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后悔了!